第044章 你是事儿妈吧
看起来晚上应该是我请客,所以我干脆九块九包邮,连老范和彭彪一块儿给解决了。老范这孙子前两天知道我通过复试后,早就打电话嚷着让我出血。仙人板板,不就是到一家有点影响力的报社上班吗,搞得我像去华尔街上班一样。
谁知电话打过去,老范半天才接起来,而且语气迟缓,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以为这孙子可能得病了,就简单扼要说了两句,让他晚上和阿彪一齐儿到黄庄这边来。
老范牙疼似的推辞道:“算了算了,改天吧,这两天厂里事儿多,我们都走不开。”
我嫌他磨叽,就让叫阿彪接电话,老范沉默半天说:“阿彪喝多了,酒还没醒呢,你丫甭废话了,好好干吧,我们改天过来!”
说着就挂了电话。
我看看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二点,阿彪怎么就喝多了呢?阿彪,工厂,海南……我突然想起前天桃花离开餐厅时说的话,好像有“海南过来的几名通缉犯”,这事儿不会跟阿彪扯上干系吧?
想到这儿,我有点心思不宁。
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数年前看过的阿彪的母亲,她瘫痪在床,脸色灰暗,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但她看向阿彪的眼神,却是那样明亮,因为里面闪烁着母性慈祥的光辉!
一边往家赶,一边在心里祈祷阿彪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儿。
我害怕哪一天我报道了外地流窜犯在京落网的新闻,而那流窜犯竟是我当年的同学……
是的,我只能在心里祈祷,如果阿彪真是负案在逃,那我也没办法。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屙下的屎只有自己来咽。
回到家里,为了排遣心中莫名的不安,我躺在床上看了半天新买的《新闻采访与写作》。
中途倦了到阳台上推窗远眺,那密密麻麻的摩天大厦看上去不动声色,但我知道,那里面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在忙碌着,为了生活,为了梦想。
再看看浮在天际的几朵白云,我仿佛听到了《喜剧之王》开头的尖叫:努力——!加油——!而我那本《新闻采访问与写作》似乎也变成了《演员的自我修养》。是的,从生到死,也许每个人都是演员,但我们可以努力不让自己永远做一个“死跑龙套”的……
残阳如血,涂在房间的地板上,一天又要过去了。
我洗了个澡,换上那套咖啡色的西服,系上领带,本来想顺便擦一下皮鞋的,但想了想,这个社会大家都很忙,谁有工夫关注你皮鞋到了擦了没擦,因此也就罢了。
刚出了小区大门,在拐角处碰到了脸色有点憔悴的桃花,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用情至深!
我心里有气,本想一声不吭的跟她擦肩而过的,可是她却过来揪住我的袖子,很夸张地说道:“哟!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请问帅哥这是跟谁去约会啊?嗯,还挺拽啊,故人也见,你丫还装作不认识了”
我故意拉了拉领带,不无矜持地说道:“杨晓非要请我吃顿便饭,没办法,盛情难却!”
桃花很不屑地撇嘴:“别装了,就你这死样,美女就是眼瞎了也不会请你吃饭。喂,今天在杂志社滚蛋结工资了吧?有钱了就烧得慌,我还不知道你这臭狗屎!”
我冷冷地说道:“我尊重你的生活作风,也希望你能尊重我一下。”
说完我拔脚就走。
出了巷口,偷偷回头一看,桃花还站在那儿,耷拉着头,手里的包也耷拉到地上了。
我狠狠心,义无返顾地朝我和杨晓约开的餐厅赶去。
赶到那里,杨晓已经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道:“你迟到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讪讪地笑了笑,很疲惫地说了声抱歉。
“好吧,本姑娘不跟你计较了。”杨晓倒也大度,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我们两个点了七八个菜,要了啤酒和饮料。杨晓看上去挺腼腆的一个姑娘,没想到说起话来也很伶牙利齿,加上声音柔和纯正,简直可以当成下酒菜了。我就一边喝酒,一边听她说话。
这样也挺好的,因为我心里其实有点乱,感觉挺无所适从的。
不过杨晓很快就察觉到我的沉默了,就在我抓起瓶子又要往杯里倒酒的当儿,她伸手拦住了,有点撒娇地说道:“怎么只有我一个人说个不停,你不能光顾着喝酒呀。”
我只好放下酒瓶,正要琢磨着如何陪她聊天,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桃花的,就起身走开几步,这才按下接听键。
我刚“喂”了一声,那端就传来桃花带着哭腔的声音:“喂,老灭!快回来啊,我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你是事儿妈吧?”我没好气地说道。
桃花声音带着哭腔:“我切菜切到手指了,血哗哗流个不停,能不能麻烦你去趟药店,帮我买瓶云南白药回来,还有创可贴……”
听到她的哭腔,我的心一下子不再坚硬如铁,叹了口气安慰她:“你先找个布条把伤处箍紧,先把血止住了,我……马上回来!”
得,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当我苦着脸跟杨晓说有急事得赶回去时,杨晓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很快就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还叫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言语一声。
说实话,杨晓越这样我心里越过意不去,她如果拉下脸来,或者发牢骚抱怨,我反而会觉得轻松,因为我们认识时间毕竟还不长,至少对我来说,还仅仅停留在好感的层面上。
走在路上,我脑子里还盘旋着杨晓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心里似乎有点沉甸甸。
杨晓是个好孩子,从她那天在公车上为我买票的那瞬间起,我就这么认为。虽说后来在考场上她伙同我作弊,但在替我买票的时候,她仅仅知道我是同样前去初试的考生,不可能预料到在考场上我会坐在她的后面,因此,她帮我买票并非是预谋式的趁火打劫,而纯粹是一种雪中送炭的人道主义精神。
此外,我一直认为在饭桌上中途抽身离去是件不礼貌的行为。有一类孙子,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日理万机的样子,在饭局上姗姗来迟,象征性地挟几口菜,抿两口酒,然后推说自己有事得先走了。我把这种行为定义为装逼,并深恶痛绝,我认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坚守岗位。像我,如果有饭局,我总是迈着欢快的步伐第一个到场,拖着臃肿的步伐最后一个离去——没办法,小时候家里穷,老爸老妈天天教育我要爱惜粮食。
那天我把杨晓撂在饭桌上,确实有些一反常态,但是没办法,桃花受伤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必须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