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气团

    此时此刻，杨子希唯一能够感知到的仅仅是依靠在他身上的青年，于是只能牢牢抱紧那个人，即使像是冰天雪地中对温暖火堆的幻想，这一次他不想松开手。好像曾经松开过，内心仍在犹豫的时候，保持理智的头脑已经做出了无法重来的选择，和那个人一刀两断的离别。

    罗雾同样热情地回应着他的索求，搭在杨子希的腰上，那儿有两处略为凹陷的地方，看上去可能不太明显，但在手掌贴合的时候，感知很鲜明。

    上一次和罗雾行是什么时候了？在回忆此类的细节时，杨子希只能感觉到头脑中一段雪花飞舞的空白，反而是压在身上的青年能够让他感觉到何为真实。罗雾的黑色长发紧紧缠绕着身躯，手指顺着腰腹缓缓攀登上胸膛，犹如弹奏弦乐的演奏家，带给男人雨丝波澜一样的刺激，使得他只能闭上眼睛认真。

    好像太温柔了一点？一个问题如同闪电划过杨子希的脑海，但紧随其后的亲吻却是叫他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背后这个人，是我的师弟，是我的爱人，是我的一切，杨子希心想。这时候的他已经忘记了是什么将他与此人链接，只知道被深深铭刻在记忆之中的身份指令。他沉默地忍耐着，期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却是有一声极为轻微的扑簌声出现，像是蝴蝶展翼的气流掠过耳边，有一点点痒。杨子希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停留着一只极其美丽的七彩之蝶。蝶翅有半个巴掌那么大，鳞彩排列如同彩虹汇聚的颜色池，卷曲的口器近看时带着毛茸茸的质感，虫类的视觉感官在注视看着自己的男人。

    明明印象里不存在这么美丽的彩蝶，可是杨子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什么，脑海中残缺的记忆像是待排列的拼图，飞速地补充着缺失的部分。最后一块，正是一帧一只七彩蝴蝶翩然舞动的画面，下一刻的山风将它吹散。

    “你不该想起来。”

    “只要记住我是你的师弟，我是你的爱人，我是你的一切，便能够活在一个拥有了全部的世界里。这样，不好吗？”

    “现实之中，你失去了控制自己情感的力量，被强迫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而在这里，我可以爱你，可以完完全全地投入，你无需受到所谓情感的折磨。忘掉他，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做不到？我可以帮你做到，只要你接受我的存在。”

    “让我深入你的身体，接管你的记忆，改变你的人格。你所付出的，不过是一段过去的记忆。在我的帮助下，崭新的你，即将……”

    压在身体上的人缓缓说道，他的话语让杨子希站在了抉择的十字路口，徘徊不定。在那个时刻，他多么想要选择是，可是罗雾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搜魂之术后的亲吻，修成元婴时的出手相助，可爱地逃走，还有在天岚雪面前交缠的二人……和罗雾之间有太多故事，在回忆的时候，像是一张精心构造的罗网，牢牢网住了他。

    “我会忘了他么？”杨子希轻轻问出一句。

    “你已经忘过一个人。”

    那人回复道，杨子希惨然一笑，知晓自己是忘了谁。心口缺失的最后一块空白，此时补充完全，关于他的记忆全然消失，却仍然会为他感到心痛。在问出这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选择了。心魔因罗雾而起，同样因为他而做出最后的选择，造化弄人，偏偏是觉得最不悔的决定。

    “那这一次，我选择不要忘记。”

    伴随他坚定的话语，眼前的黑暗如同墨水褪色的纸张，逐渐变淡，最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黑色魔焰的身影。看着那个黑影，杨子希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像是与另一个自己彼此对望，只是那个身影在逐渐消散。

    当消失到最后一点，只剩下个头颅的黑影嗤笑道：“杨子希，你觉得这是你最真实的想法么？你确定自己的情绪没有被控制吗？真是笑死人了，我给了你最正确的选择，你却举棋不定，最后仍是执迷不……”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残留的只有面容怔然的杨子希。

    杨子希睁开眼睛，透过晶莹剔透的避天棺看见趴在上面的小丫头，没等小萱儿说些什么，他便察觉到心口剧痛，略微低下头头望去，看到此前被一剑穿过胸口的伤处，同时还有温和的修复之力在其上，修复的速度极快，受损肌体的复生肉眼可见。

    待到身体伤处修复完成，随着心念一动，灵柩自行打开，杨子希从中坐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萱儿也飞了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摇摆着怀中的花茎，喃喃说道：“哥哥说大叔会回来的，但我还是很害怕你回不来了。”小家伙表情有些茫然，失去了那个温柔的哥哥，换回了大叔的清醒，是否是值得的呢？

    伸手弹了下小萱儿的脑瓜子，杨子希微笑地说了句：“说什么回不回得来呢？恢复得不错呀，萱儿。”脖颈上也有些许麻而痒的触感，小萱儿惊叫出声：“小白也醒过来了！”他内心呼唤白玉小蟒，小家伙只是懒懒地传过来一道还活着的神念，暗红色蟒形纹身亮了亮，算是给小萱儿的回应。

    小萱儿飞到杨子希面前，上下给他比划着自己和那个哥哥的事，提到那个白发哥哥一直问自己的心愿是什么，还说到当大叔醒过来那个哥哥就躺下去了。男人心中一动，想到白发青年，神识一扫，发觉罗雾正躺在地上。

    头次超长发言，小萱儿说完事情也累了，拍了拍小蟒印记，化作一道流光飞回杨子希眉心紫府之中。告别小家伙，他默默地看着陷入沉睡之中的罗雾。在避天棺中与黑发罗雾相处的种种在眼前闪过，尤其是最后心魔消散之时的发言，让他开始在想和罗雾之间的选择。

    叹了口气，杨子希想到了来自幽冥之地的银发宫装女子晚晴所言的斩情之法。或许要到了斩断仙石虚构羁绊之时，才能看得明白看得清楚，就像他与天岚雪情断后的遭遇。只是现在他要如何区分是虚假还是真情呢？

    他也不知道，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沉迷其中罢。对自己而言，对被牵扯进其中的罗雾而言，这段感情彼此都不要太当真，以免到了结束，还会对其中如梦似幻的过程恋恋不舍。这样就显得最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那个人太过可笑。

    地上的罗雾气息悠长，体内自行运转的修炼功法循环稳定，显然并未受到外力伤害，但始终保持着闭目沉睡的姿态。杨子希看了一会他，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也是继续查看自己体内，竟是多出一个颇为玄奥的混沌气团，处于阴阳调和的状态，旋转之时隐隐显出黑白之色。

    回忆此前所经历的事情，杨子希想起此物由来——正是凌云老道需借助蓝渊族中那白衣男子的阴水寒晶，中和自己阳极雷霆的至阳之力，所形成的阴阳气团。但杨子希明明记得此物在剑招使出之后，便飞速消散，莫非是在他去世之时，尚且留存了一丝，被吸收进了这避天棺内再生。此时已是不再消散，而是处于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仿佛天生就存在他的体内一样。

    这般说来，这仙界之宝避天棺倒当真是奇物，然而这片空间除了水晶棺材和二人之外，就再无其他物质。杨子希试图将此宝收纳进储物袋中，避天棺却一动不动，他感觉到自己确实与其有关联之意，如此结果也是意想不到。

    尝试之下，杨子希发现这空间可以随他心意自行打开，但与不听命令的避天棺一样，只有在传道殿中才能进入此地，在仙遗之地第四层其他地方都无法感应到。

    在抱着罗雾走出此空间之时，杨子希还有了个更为惊人的发现，体内的混沌气团竟然可以转化仙遗之地的暴动灵气，化为己用。也就是他能够做到在仙遗之地修炼，以远超外界的灵气密度，修炼速度自然不必多说。

    当即杨子希就在第四层的某处区域开辟了个洞府，精心设置了用于隐藏灵力波动的隐蔽阵法，将自己这个临时修炼场所层层包裹，偶有误入此地的灵元兽都无法察觉有人在此地修炼。期间罗雾也是一直保持着沉睡状态，直到两年后的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