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囚龙脱枷 上
前往天垂城途中，一道速度极快的土黄色光芒眨眼之间从远处到达一片青翠树林上方。土黄色之光是一个形如酒葫芦的法宝，其上载着两人，老者穿着一破烂道袍，慵懒地躺在葫芦上方。身旁的红衫女子则是保持着站如松的姿态，背负一柄缠绕着寒气的神兵，气势凌然仿佛剑阁仙子。
“师尊，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天垂了。”眺望远处东方日升之地，林心玉提醒老道。
“哦，那就一个时辰呗。”凌云老道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肚皮朝上，用手挠了挠，摆出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来，完全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剑宗长老。林心玉好心提醒他注意点形象，看老道这番无所顾忌的样子，也是在心中悄然叹气，不再言语。
在向前方飞行片刻，反而是凌云老道自己滚了起来，起身后他望向东南方，喃喃道：“咦？怎么在这鬼地方会有这种气息？”言毕他再次转头，朝向东方，面上露出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边抚掌边道：“好家伙，这蓝渊族的小家伙挺狂的啊，先不管这玩意了。心玉小妞，前方可热闹了，我们快些过去看好戏罢。”
林心玉微微颔首，身形一掠已是飞出酒葫芦范围，背后的灵剑自行飞出落在其靴下，跟在凌云子旁。老道哈哈一笑，抬手收起酒葫芦法宝，再一指林心玉，便带着自家徒弟向天垂方向赶去。
天垂城防前，一青衣男子立于联盟方向的军列之前，面对诸多虎视眈眈的森冷目光，此人面容不变，似乎只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之事。然而站在城防上的军守之中的尹凉却是震惊至极，天垂城中的许多人都和他一样。
“在下蓝海溪，亲临天垂，邀联盟都统靳清溪参与酒会。”青衣男子笑意盈盈，然而话语中的第一句便叫人瞪大双眼，昨日还在交战的两军兵士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太在意众人的惊讶，蓝渊大皇子蓝海溪抬手抚过腰间，一张散发着淡淡青色光芒的请帖出现在身前。
“七日之后，灵东海角，月上中天，美酒美人，静候君影。”言毕，蓝海溪指向天垂城门的方向，请帖自行化作一道流光，途中一黄衣男子截下了这请帖。身为靳清溪同门师弟的陈天养看也不看那请帖，说道：“阁下所求何事？”
听闻此言，蓝海溪哈哈大笑道：“饮酒作乐还需要原因么？随时可以喝，随时可以看美人跳舞。之所以时间定在七日之后，是因为在那时候擅舞的伶姬堪堪才抵达此地。这番解释，不知是否合在下心意！”
陈天养略微皱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有一道传音入耳，他神色微变，登时改口道：“既然是酒会，阁下可要拿出些好酒来。”
“招待靳都统之物，必是蓝某上乘藏品。如此说来，七日之后海角见。”蓝海溪粲然一笑，转身离去的时候，又喃喃说道：“光顾着酒会的邀请了，差点忘了小妹吩咐的事儿……”
“哦对了，蓝某此行前来，还有一件事。”
蓝海溪转过身来，面对天垂城中的各军民，俊朗的脸上露出阳光的笑意。陈天养看着他，却觉得此人有几分试探不出深浅，似乎并非表面表现得这般疏懒。
“寻一名人族修士，名为杨子希！”
在青衫道人碧霄传输灵力时，杨子希感觉自己仿佛是个惊涛骇浪之中艰难求生的小船板，下一刻就要被怒浪压倒，沉眠在暗无天日的深海海渊下。神识探查之中，困龙大阵防护阵法的边界即将被打破，那枚青叶印记上的光芒也是璀璨到了一种直视致盲的可怕程度。
因为当前情况极为紧急，杨子希全身心都沉浸在破阵之中，未能留意到丹田之中的混沌气团颤动的幅度增大了许多，以至于下方他的灵力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海涡，对原本只是路过的碧霄幽蓝色的灵力产生了一定的吸引力。
当然这吸引力相比困龙大阵的引力要弱无数程度，仿佛一个是滑落一片青叶的甘露，另一个则是浩瀚无际的汹涌海洋，对于破除阵法的过程并未产生太过明显的影响。
破开大阵所需的灵力即使二人合力，还是距离最后一步有些许距离，仿佛再多一点就能越过极限。意识到这一点，道人碧霄表情微变，目光望向巨兽碧霄，巨兽碧霄正望着他。在那一时刻，巨兽停止了对痛苦的发泄，转而沉默下来。
咔擦——咔擦——咔擦——接连不断的开裂声从它身上传来，那些血奴所化的血茧纷纷不堪灵力传输的重负，裂成数份，其上涌动的血灵妖藤都像是受到极为可怕的惊吓，缩回鳞甲下方。龙背上方最为明亮的血茧如同一颗血红的心脏在鼓动着，似乎在与巨兽体内传来的吸力作斗争。
当年的驭灵宗大长老，成为血奴之前仍然认为驭灵宗会笑到最后。然而在血茧中被束缚十年时光，日复一日地被迫献出充满灵力的鲜血，在这样恐怖的经历之中他的意志被抹灭了大半，只有最后求生的渴望仍然存在着。但他失败了，无法争过与孤注一掷想要获取真正自由的碧霄。
在最后一颗血茧裂开的时候，一道血光从巨兽碧霄龙首传至龙尾，形成一条以血肉组成的生命力长桥。爪上的银色锁链自行漂浮在半空中，原本弥漫在其上的血雾在这时刻变得极为浓郁。杨子希感觉到自己腰间的银链似受到了同样的召唤，在微微地颤动着。
巨兽碧霄身上的血光以肉眼可见的下落趋势沉入它的龙脊之中，随之而来的是银色锁链陡然绷紧，限制巨兽作出此举。但原本两颗硕大如同幽蓝宝石的兽瞳，已经被嗜血的光芒充斥，全然不在意下方已经变得鲜血淋漓。
它昂天发出了最后一声长啸，啸声惊天动地，满是不甘与复仇的决心。
只听得在这声长啸之下，一声极为纤弱的裂纹声出现在困龙大阵上，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裂缝，由杨子希手掌触碰的青叶节点位置开始，向外辐射着，逐渐爬满了整个困龙大阵所在的法阵之地。
越过极限的那根边界线时，整个世界似静止了。杨子希感觉到耳际一阵嗡鸣，双眼一黑，再一亮已经出现在一个未知的空间之中，身后的道人碧霄同样出现在了此地，但他脸上却没有太多脱困的喜悦之情。
“这是我送你的保命之术‘幽梦’！”他松开原本紧紧箍住杨子希的手，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望着周围的一片浩荡无边无际的景象，咬牙切齿道。
话音未落，二人面前不远处便出现另一个人。完美复刻的青衫道人，新出现的道人望向碧霄的眼神很是淡漠，“为什么要离开藏龙谷？”他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或许是碧霄刻意表现得与此人一样。
“我最爱你了，爱你的血与肉，爱你的一切。你在我的宗门里，永生永世都在，陪伴着我，难道这不好么？”青衫道人冷冷地说着，话语中的爱仿佛只是一种动作，而不具备任何其他的深层次意味。
“你不是爱我么？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留在这里？难道你是在骗我？”他直直看向杨子希身旁的碧霄，仿佛在叩问其魂灵。
“我现在只想找到你杀了你！”碧霄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面上已是杀气腾腾。看似暴怒，实际上他正在思索如何破阵，幽梦身为他这一族的天赋法术，自然是有独到之处，能够破开受术者的心防，达到控制对方的目的。上次对杨子希施展，正是为了确保其后续不产生多余心思，虽然受到另一奇术牵情引的效果干扰。
“放弃罢，你还是爱我的，所以好好地待在这儿。”青衫道人轻叹一声，身形消失在这片空茫之中。
碧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想到了关键在何处。当年他送给碧水真人的时候，直言是二人爱情的见证，碧水带给他碧水神雷，他传授给碧水幽梦之术，但现在却是要破开这种交换关系。
“哼，想要破阵竟真得靠你了。”
碧霄身形一掠出现在杨子希身旁，抬手点在了他的眉心，解释道“放轻松，这是最后的礼物。”
先前听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上演情感大戏，杨子希很想说我就是个路过的，能不能顺手把我放了，当下碧霄之举也是让他身体僵硬了片刻。但很快感觉到碧霄指尖轻点的位置，传来一种微弱的呼唤之意。
杨子希试探地调用着原本在识海中乖巧的碧水神雷，轻轻一触，一团惊人的碧芒出现在两者之间，此前修行所用的雷霆之海在幽梦之术下的世界中重新展现。浩荡无边的雷池之中，传来无数震天动地的雷霆穿梭声，青碧色的闪电浪潮翻涌不绝。
“你的意思是，这雷池要让我全部吸收了？”杨子希面色微白，问道。要知道上次吸收就万分之一还不到，这次全部吸收完感觉是直接飞升仙界了好吗，留在人间也是个妖孽。
“你可知上次为何你会见到那名目眇的白衣青年？”碧霄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到此前对男人使用幽梦之术的时候。
杨子希沉默不语，隐隐约约地知晓原因，又出于他与天岚雪共同经历的某些事情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