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超度
因果累累,终是一梦黄粱。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小猫,一眨眼,坍塌在废墟之下,瘦弱疲惫的身体苍白而空洞,风起处,她是枝头上最后一片枯叶,盘旋着,绝望的没入泥土中,任世人如何唏嘘哀婉,挽不回玉殒香消的命运。
太多无能为力的时刻,连放弃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安葬了荆如安,最后一次来到已被查封的将军府中。
典雅豪奢的府邸,转眼间破败不堪,断壁残垣,草木尽凋,阴冷的风拂过脸庞,似一张暮气沉沉的手,垂死挣扎之际,妄想再抓住些什么,可惜,浮萍一世,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书房中,一行三人审视着魏怀仁的战甲,原本计划着送冤魂归家,孙悟空却说:“人间三十年,早已物是人非,即便送了回去,也是守着一方土地,做个孤魂野鬼。”
他看向释三觉,一改往日散漫,正色道:“小师父,你大慈大悲,不如在此超度了这些亡灵,让他们早日投胎,才是一等要事。”
释三觉诵了一声佛号,义不容辞:“贫僧愿作引渡人。”
即设法坛,立牌位,净手焚香。
为亡灵念佛礼拜需得三日,我们便从客栈搬到了驿馆内。
冷月当空,窗外寒风肆虐,正夜深人静,我偎在孙悟空怀中,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轻轻吻上他的双唇。
心满意足的准备合眼睡去,他身子一动,将我抱得更紧了些,窗外风声依旧,孙悟空低声私语:“夫人,睡不着吗?”
我抿唇一笑,带着温温柔柔的歉意:“对不住,将你搅醒了。”
他在暗淡的月光下睁开明亮的眸,问:“可有心事?”
抚摸着他的唇角,此时此刻,竟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任凭情意汹涌的流淌,在心间开出一朵花来。
娇俏的问他:“夫君,你爱不爱我?”
冷静审视自己的内心,然后等待他的回答。
我喜欢四下无人时,他毫不掩饰的情意,更喜欢他坦坦荡荡的直白。
透彻,果决,始终如一。
渴望被偏爱,被大方的拥有,细心的珍藏。
他的舌尖儿上泛着蜜,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口,小小的天地中,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心底开出的花刹那间化作春水,孙悟空一刮我的鼻子,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问:“那日云理国女王单独传唤你,所为何事?”
我敛去笑意,一番酝酿后,如实回答:“女王目光如炬,一眼认出我就是当年杀害她兄长的罪魁祸首。”
孙悟空“哦?”了一声,追问:“她没有为难你吧?”
“女王公正聪颖,自然不会为难我,夏无策品行不端,自食恶果。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女王陛下还想同我结为姐妹。”
孙悟空轻轻一笑,抚摸着我的脸颊,久久没有言语。
我自顾道:“女王好意,可是咱们无功不受禄,毕竟是她的兄长,若与她结为姐妹,恐怕女王受人诽腹。”
孙悟空点点头:“夫人说得对。”
蜷进他怀中,冷冽的冬日,孙悟空的身体如同暖炉,教人不忍释手。
寂静的深夜里,我们有着说不完的话,孙悟空替我掖了掖被子,感慨道:“十多年前,你还是个伶仃困苦的小姑娘,如今,也可独当一面了。”
直视他充满着蜜意柔情的眼睛,夸赞道:“能有今日,夫君功不可没。”
孙悟空瘪了瘪嘴,深知往事如同天堑,永远无法消弭,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无尽的补偿。
他一头埋进我的身前,像一只蓄泪的小狗,放低了姿态:“夫人,我错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补偿你的。原谅我好不好。夫人,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
旧事重提,并不想刻意为难他,沉沦于过往的痛苦中只会令人寸步难行,今日,我可独当一面,他亦深明大义。
我们都值得最好的。
揪着他的耳朵,娇嗔一声:“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孙悟空探出头来:“阿谖。”
“嗯?”
“我爱你。”
他痴痴一笑,捧住我的脸,大约担心我会因此同他置气,想法设法的意图蒙混过关。
他开始疯狂的索吻,喘息的间隙,不忘给我灌蜜糖水:“夫人,你是世上最好的夫人。”
此情绵绵,缱绻无期。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离开云理国的那日,城中百姓纷纷赶来告别,从将军府中救出来的无数少女,簇拥在人群的最前方,将花果盘缠往我们怀里送。
一一谢绝了她们的好意,百姓们恋恋不舍,相送五里路后,被释三觉劝了回去。
山高水长,前路漫漫。
终须一别。
此后继续向西行走,过了惊蛰,万物复苏,一路上山花烂漫,说不尽闲情逸致,诸多美好。
一山一海一峻岭,这一日,夕阳渐沉,天色昏暗下来,孙悟空前去化缘,我与释三觉寻了处山洞落脚。
此时节,草长莺飞,洞外桃花开的烂漫,蜂蝶起舞,热闹非常。
顺手折下一支,返回山洞,送给释三觉,道:“师父,春色喜人,赠你一支。”
释三觉微微一笑,温声道:“多谢谖儿。”
天色渐晚,顺道在洞内燃起一堆火,坐在释三觉身侧。
释三觉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心生疑惑,问:“师父,怎么了?”
释三觉道:“谖儿,我见你近日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我怔了一下,这几日确实觉得浑身疲乏,但不痛不痒,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免得释三觉担忧,误了行程,回他:“约莫是赶路赶得紧了,不过并无大碍,有劳师父挂怀。”
释三觉道:“你伸手,为师看看。”
见他郑重其事,眸子里透着担忧,为了让他放心,没有多想,即伸出手去。
释三觉认真的替我把脉,轻轻按压着脉搏,忽然间眉头一皱。
他说:“果真如我所料。”
我不解其意,问:“师父,怎么了?”
释三觉嗔怪的看我一眼,道:“你啊,总替着别人着想,自己的身子也不在意。”
他说的我一头雾水,正要自己号脉,释三觉道:“你可知,你已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