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雀在后
他在漫天彩霞中告白中意的女孩子。
孙悟空音色沉稳，幸福要溢出眼睛。
他说：“阿谖，这三年，我活的很是痛快。”
虽然，他才是不辞辛劳付出的那一个。
他言出必行，将我视若珍宝。
四大部洲，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
我们去天寒地冻的北冥，冻得瑟瑟发抖，只是为了冰钓，运气好，若能捞一条鱼上来，会高兴好几天。
我们在月色下漫步闲谈，荷塘中泛舟采莲。
他会学着做出好吃的叫花鸡，原来荷叶与泥土的味道也能这样好闻。
我悄悄端出一盘桂花糕，炫耀自己忙了一上午的成果，他为了捧场，就着茶水，吃到撑了，还要往嘴巴里塞。
上元节，我们坐在云头上，看漫漫山河华灯初起，场面盛大，无边壮阔，顺手捉住一只，上书：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念了一遍，又好像，不单单是念了一遍。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意，让我一次又一次羞红了脸。
后来，我习惯了他温热有力的掌心，会自然的将手覆上去。
与任何人无关，这是独属于我们的三年。
独属于我，的他。
他握住我的手，一如三年前，他将它放到胸口，眼中爱意只增不减，孙悟空道：“阿谖，我心悦你。”
“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我含羞带怯，浅笑着回他：“你都问了多少次了。”
孙悟空道：“不多不少，九百次。”
他，他竟记得这样清楚。
心中大动，又听他道：“第九百零一次。”
孙悟空低下头，比以往更加认真的问：“阿谖，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回应他的，是无尽沉默。
孙悟空习惯性失落的收回手，叹了口气。
他毫不气馁，依旧斗志昂扬，他刚开口：“阿谖……”
瞬间呆若木鸡。
我踮起脚，轻轻的，吻在他唇畔。
然后用只有我和他能听到的声音回答：“愿意。”
我第一次见他哭，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反复的确认，一遍又一遍念着：“你再说一次。”
花果山山巅，对着瑰丽晚霞，对着山川湖泊，对着亿万万尘埃生灵，我说：“金谖，愿嫁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为妻，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当夜，他大醉一场，拽着我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
我们的婚事终于可以提上议程。
他说，要给我一场毕生难忘的典礼。
他忙的脚不点地，可他不许我操劳半分，他让我只管等着出嫁。
我便乖乖听他的话，憧憬着我们的婚礼将会是何等盛况。
其实，我倒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我的心，早已归属于他。
大婚当日，万妖来贺。
猴儿们为我绾青丝，戴金冠。
我穿着鲜红的嫁衣，裙拖湘江，衣袖上是金线绣的凤凰，华丽，夺目，举世无双。
落下的盖头遮掩了前方的路，恰好一只手伸来，我便跟着他走。
无论他去哪里，我都会一直跟着他。
比翼双飞，生死相依。
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他与我拜天地，谢来宾。
他亲手掀开我的盖头，含情脉脉注视着我。
众妖欢呼，鼓掌，言笑晏晏。
可我一个趔趄，胸口突然一阵钝痛。
众妖目瞪口呆。
我低下头，看着孙悟空手执一把短刀，正好插进我的胸腔。
鲜血蜿蜒流出，顺着刀刃，一滴一滴没入尘土。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梦吗？
喉间涌出一股腥甜，我张了张嘴，握住孙悟空执刀的手，想问他，发不出声。
此时的他，仿佛变了个人。
他异常冷静，眼睁睁看着我倒下去，无动于衷。
铺天盖地的晕眩感使我无法继续思考，炙热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挣扎着，朝他伸出手，但他始终冷眼旁观。
一抹鲜红，在他晦暗不清的神色中，逐渐趋于安静。
但我没有死成。
再次醒来，我已经不在花果山了。
而是一个阴暗的陌生洞府。
一位披着黑色狐裘的女子站在床前，直勾勾盯着我。
且不论大热的天，为何她要将自己裹的那么严实，单她一双鹰隼般锋芒毕露的目光，令我心头一颤，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那女子鹤发童颜，貌若桃李，不必猜，是个成了精的妖。
见我醒来，她眸中闪过无法忽视的阴冷笑意。
“三年了，齐天大圣终究不负所托。”
我皱皱眉，意欲起身，随之而来的，却是胸口被牵扯出的剧痛，刹那，我回忆起他决绝的目光，他一点一点捏碎我的心脏，仿佛昔日的温柔不过黄粱一梦，在他眼中化成沙，倏忽随风而逝。
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那时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吧。
眼前女妖，名唤无支祁，自称淮河水神，真身形似猿猴，缩鼻高额，白首青躯。
她生于花果山，乃孙悟空的姊妹。
无支祁道：“金谖，三年了，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强撑着坐起，面无血色，虚弱的看着她，问：“孙悟空呢？”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我无法接受，怎能接受。
为什么，他要在我最快乐幸福的时候，给我致命的一击。
“孙悟空呢？”
我迫切的需要一个解释。
无支祁伸出森白柔嫩的手，猛然箍住我的脖子，滔天的恨意几乎将她吞噬，令她整个人看起来狰狞若鬼。
她从牙缝里冷冷挤出一句话：“区区蝼蚁，你有什么资格见他。”
一阵窒息，她还不打算将我处死，手上的力道微微松开了些。
我剧烈的咳嗽，大为不解：“我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不能见他。”
“！”无支祁杏目圆睁，“你以为他爱你吗？他爱你，为何要在大婚之日置你于死地。”
“蠢女人。”无支祁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我。
她道：“你别着急，这世间的账是算不清的，也还不尽。不过，我会让你走的明明白白，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