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一起走
“妞妞！”路凌用力抓着姜悦的手腕，想说‘你听我解释’，然而嗓子眼里却像塞了棉花，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解释？何从解释？
他犯下的罪孽，又岂是一句解释就能轻轻带过的？
令人压抑的沉默中，姜悦哆嗦成一团，她多希望路大爷能给她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她让她接受的理由。然而……
“你放开我，你给我点时间，我想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姜悦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慢慢、慢慢的转身望着路凌。
她知道自已在说话，可声音却像从极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落在她耳朵里竟有种不真实的距离感。
而这声音却像重锤一下，砸的路凌心口大跳，“想……想什么？”声音抖的厉害，他怕妞妞说出离开的话。
我……也不知道！
姜悦心里应着，目光落在路凌紧握着她腕的那只手上，茫然的眸光渐渐聚拢，渐渐锋利。
十几万妇孺，他怎么狠的下心？他还是不是人？
她爱他，然而，这世间总有些东西比情爱更重要！
比如人性！
“请你放开我！”姜悦没有挣，声音却冰冷的像最锋利的钢刀，同时用一种毫无温度的冰冷目光盯着路凌。
那陌生而冰冷的目光比钢针还要尖利，路凌脸色瞬间灰败，手抖的厉害再也抓不住姜悦的手腕。
姜悦一点点抽出腕了，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路凌仿佛突然间被人抽干了力气，手臂无力的落在身侧，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离自已。整个人被深深的绝望笼罩，他知道，妞妞这一走，再也不会回头。
他也知道自已不该放手，应该追上去，可是……他动不了。自惭形秽的耻辱感如山一般，压的他喘不上气。
她那么善良，澄澈如溪流不染纤尘。而他，双手沾满鲜血，阴暗的不见天日。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请求她留下？
这是天谴！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他不配拥有这么美好的女人！
路凌的脸色极速的灰败下来，看着姜悦渐行渐远，嘴唇嗫嚅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漆黑的眸底已了无生机。
“娘！你别走！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石头了？”
石头从大堂冲出来，疯了似的撞进姜悦怀里，死死的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
姜悦回手搂住这个软软的小人，眼泪哗的奔眶而出。“石头乖……松手……”
“我不！娘！你别走！娘！”石头拼命摇头，越发死命的抱着她不松，巴掌大的小脸糊满眼泪。
“好孩子别哭……别哭……”姜悦心疼的几乎站不稳，蹲下身想替他把眼泪擦擦，可那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姜悦的眼泪也汹涌而出，搂着石头放声大哭。
相处日短，可她是真心把石头当自已孩子的。上辈子，夺走父母的那场车祸也夺去了她做母亲的资格。
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自已的孩子，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渴望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东西管她叫娘。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任何情感也代替不了的。
“娘……”石头哭的直打嗝，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一声接一声的喊‘娘’，声嘶力竭、催人泪下。
姜悦哭的不能自已，她一狠心推开石头，拔脚就跑。
石头一下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小身子被她往前跑的力道带倒，嘭的一声额头撞到地上，破了皮瞬间洇出血来。可他却像不知道疼似的，依旧死死抱着姜悦的腿，边哭边叫，“娘！你别走！娘！”
姜悦心如刀绞，回手紧紧抱起石头，也跟他一起放声大哭。
该死的路凌，你为什么要作孽？
路凌僵在那儿，泪自眼角浸出，顺着脸颊慢慢滑落。胸口痛的几乎要炸裂，无数个声音叫嚣着‘过去，求妞妞留下来’，然而身体却动不了，他不配啊！
周诚站在大堂门槛之内，瞥着路凌，房檐的阴影落他脸上，挡住了他眼底的气愤与无奈。
你不是没她活不了吗？还愣着干什么？趁她心软，赶紧把人留下再说！
他一个劲的给路凌使眼色，然而路凌此刻已死了大半，根本意识不到。
周诚恨的牙根痒痒，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女人就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
上次是跳塘，怎么，这次要当着她的面自裁以谢天下不成？
然而，恨归恨，气归气。
望了望院中哭做一团的母子俩，再看看心丧若死的路凌，周诚脑仁直抽。
一个个的都是犟种，他这个爹、不，三哥真是操不完的心！
“将姜氏与其子带至衙舍，好生看管，本案结案之前不得擅离！”
周诚这话，当事的几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不是信服他的决定，而是谁都没听见。
姜悦搂着石头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石头更哭的嗓子都哑了。几个差婆子过来，连扶带拽把姜悦从地上拉起来，往衙舍的方向走，石头不在乎这帮人带他去哪儿，只要能跟娘在一起，去哪儿他都愿意。
进了衙舍，姜悦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将手上那只变了形的银镯子抹下来递给差婆子，请她们拿些干净的棉布和外伤药过来。差婆子的脸色立刻好看几分，片刻功夫将姜悦要的东西拿来。
姜悦拿棉布沾了点酒准备给石头清洗伤口。“好孩子，我现在给你清理伤口，稍微有点疼，你忍着些！”
“娘，你不认我当你儿子了吗？你还要走对不对？”
石头用力瞪着哭肿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一双一对的滚出来。
姜悦拿着药布的手一抖，她的确想一点点的疏远，然后让石头接受分离的现实。
然而，她没想到，石头会这么敏感。
“娘，我哪儿做的不好，你只管打我骂我，你千万别不要我！”石头从椅子上跳下来，一头扑进她怀里，把她搂的紧紧的，生怕她凭空消失一般，哑着嗓子呜呜哭道：“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娘，我想要娘！娘……”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娘’喊的姜悦心如刀绞。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这样的分离，将成为他心头上的伤疤，永生做痛。
姜悦刚刚平复下的情绪再次失控，她放声大哭，“娘不是不要你，娘只是……没办法和你爹在一起！”
石头突然抬头，哭肿的眼睛竟然迸出激动的神彩，“没关系，我不要爹，娘带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