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可太冤了！
方旬有个习惯，心里烦躁或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时，手里要做点事情。
而此处是大理寺的大牢，能让她发挥的地方不多。便在昏暗的烛光下，将稻草整理成一扎，再选一根有韧劲的稻草做绳子，做了一把扫帚。
工具有了，方旬开始打扫卫生。
巡逻的衙役发现方旬的举动后，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地字七号莫不是这里有问题？”一个狱卒指着脑袋问另外一个。
“谁知道？反正我在这里几十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方旬像是没听见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身上微汗才直起腰杆。
可惜没有水，这地上太脏了，得有水才能洗刷干净。
“方旬！”身后传来略熟悉的声音，是宋川也。
他身边跟着一位年约四十的嬷嬷，正在仔细打量着她。
方旬……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不是工部郎中丘维周家的嬷嬷吗？
十日前，丘维周被害那日，自己化装成磨镜人，就是这位嬷嬷引自己入的后院。
“是他！大人，那日，就是他来府上磨镜的！”嬷嬷认出方旬后，神情有些激动。
“就是他，他是我叫进府的，帮我家小姐磨镜后，我送他出去，经过前院时，他突然说内急，去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老嬷嬷越说越激动，一只手指着方旬，一只手死死抓着牢房的门柱。方旬一点都不怀疑，此时此刻的牢门是在护她性命！
宋川也没有再让嬷嬷说下去，该询问的口供之前询问得已经很详细，今日带人来，主要就是指认。
让狱卒将嬷嬷送出去，宋川也打开牢门走进来。
环视牢房，比先前整齐不少，稻草整整齐齐铺成方形，刚好能睡一人大小。
地字牢房没有桌椅，只有一只恭桶摆在对面，牢房的地上也有清扫过的痕迹。
“为什么要去丘府？”宋川也开口。
“磨镜呀，那嬷嬷不也说了吗？”方旬坦然回答。
“你会磨镜？”
“少卿大人，城南一带，我可是有名的磨镜人哦～”方旬有些骄傲。
宋川也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我记得你是货郎，走街串巷卖一些糖人米糕，什么时候变成磨镜人的？”
“嗨，为了混口饭吃，有活就干呗！这世道日子艰难哪～”方旬感慨，“少卿大人，不管是货郎还是磨镜人，都不犯法吧？”
宋川也沉思片刻，“你那日在丘府，可发现什么异常？”
方旬脑海里闪过万广从丘维周书房出来时的场景，略一沉吟，“没有！我那日和今日一样，穿的短打粗衫，束发，是个男子模样。”
“所以，一入丘府，那嬷嬷一路跟着片刻不离身，只去了趟茅房没人看着，其余都在那嬷嬷的监视下。”
“既是正经的磨镜人，为什么要扮作男子模样？”宋川也再次开口。
方旬的唇角略带嘲讽，眼里也流露出些许嘲弄，“少卿大人觉得呢？”
“大人问你话呢，好好回答！”宋川也身后的衙役冷着脸厉声怒吼。
微弱的烛光轻轻晃动，映在方旬的脸上，晦暗不明。
“因为我若是女子，便没有人找我做事！磨镜人是需要花力气和精细的活，他们不相信女子能做。”
“这世道对于女子的艰难，大人体会不到！”方旬回答冷脸衙役的话。
那衙役平时嚣张惯了，突然被囚犯这么讲道理，脸上有些挂不住。
顷刻间怒目圆睁，似是要吃人一样，上来就要对方旬动手。
“刁飞！”宋川喝止刁飞即将出手的动作。
叫刁飞的衙役虽然不敢再出手，但是狠戾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在方旬身上，那神情仿佛在说，我盯着你呢，小心说话！
“为什么杀万广？”宋川也平静地问。
方旬一脸疑惑，“万广是谁？大人，您说话说全了呀，上来就问我为什么杀万广？那万广是谁啊？”
“今日从卢舍那大佛的脚手架上摔下来的人，别说你不知道，很多人看见你上了脚手架。”宋川也解释。
“哦……我去，是他！”方旬一脸懊恼的模样，大脑飞速旋转。
宋川也这货没表情啊，她在牢里想了很多预案，这时候要上哪一个？
“大人，我是上了脚手架不错，但那人跳楼和我没关系！我是去找活计的！”
“我听说那大佛要竣工，前期那雕刻什么的我不会，但竣工肯定涉及清扫这些我能干的呀，所以我就去找工头问问。”
“我去了之后，就想着到处转转，对整个大佛的大小，要做哪些事情心里有个底，到时候再去找工头不就好说话嘛！”
“那工头一看我是带着诚意去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门儿清，那肯定先考虑我呀，您说是不是？”
方旬像话家常一样，唠唠叨叨，宋川也并不打断她，相反，听得很仔细认真。
旁边的刁飞是个急性子，憋得老脸通红，也不敢随便打断她的话。
“你想得很周全”宋川也似乎很赞同方旬的想法，“然后呢？”
“然后我就爬上脚手架了呗，每一层都看看，到顶层的时候，我一上去，就看见一个影子一跃而下。开始还疑心我眼花了，我还上前几步往下一看，我去……摔成死狗了！”
“然后……我……就跑了！主要是怕被赖上！”方旬哼哼唧唧。
这一点，方旬说的是真心话，也是事实。她探头出去看见万广摔成死狗后，别提多懊恼了！
让你多事，看什么不好非探头出去看这个，要是被人发现她在上面，她真是百口莫辩。
卢舍那大佛，当今圣上为皇后修建的大佛，眼看着要竣工的时候，有人从这上面跳楼，说小了是忌讳，说大了是诅咒。
到时候别指望刑部或者大理寺会给自己一个清白，从鬼神学上来说，被人推下楼可比自己跳楼要强那么一丢丢。
届时，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会拿她结案。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不能折在这里。
不对，即便没事情做，也不能折在这里，方旬对自己说，那可太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