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银维小镇（十二）
在女管家那里获得了确切的信息后，陈玖就把事情告诉了等候在门口的老管家，并叮嘱了他，让他审问女管家，看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
未确定结果的审问和确定了结果的审问，两者之间是不同的，前者只能得到不确定性，后者却能查漏补缺。
至于开始保证的放过女管家，陈玖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对于坏人，只不过是取得结果的手段罢了，根本不需要遵守。保证的真实性，在他这里，只对不是坏人才有效。
陈玖和小助理正在走向大厅，因为老管家说，老爷正在大厅等着他们。
虽然不知道坦丁先生要找他们干什么，但时间还很充足，总体来说，还不慌，只要不出现什么变化就好了。
“你没事吧？”小助理这时开口询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陈玖疑惑。
小助理目视前方，面色平静道：“虽然你一直都非常仇恨犯人，但今天有点失态了。”
陈玖心里一楞，附和道：“因为实在让我感到气人。”
“怎么说？”小助理好奇问道。
陈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让你来，你会怎么做？”
小助理知道他问的是如何让女管家把事情说出来，他想了想，没有回答，而是评价陈玖道：“很冒险的举动。“
“不，在我这完全可以接受。”陈玖说道。
“在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下，我这样做，失败的结果也只是回到一开始，而不会让结果恶化。”
“倒也确实。”小助理附和道。
陈玖缓缓道：“我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我看不惯她这个人。”
“我来复盘一下。”
“当我问她是否听过顾长远时，她说的没有，这也还好，毕竟她也只是在试探我们，这是正常的博弈，而她在后面的谈话中，一直在有意强调她是如何的忠诚本分，试图通过这样让我们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她会做的，我也能理解，这是她给自己加的筹码。”
“我最不能接受，最为恼火的是，她在最后决定做出，说还是不说的选择时。”
陈玖缓了一口气，问道：“你觉得最后是什么，让她最终决定她要说？”
小助理回想道：“你提出那个游戏的时候，她并没有决定要说，而你看似无意的指出，那伙人最终目的是为了刺杀坦丁先生时，她才决定要说，我觉得可能是她跟从了坦丁先生几十年的护主情结，让她最终决定要说。”
陈玖瞄了一眼小助理，还是个文化人，还搞上情结了。
“很可惜，并不是。”陈玖微微摇了摇头。
他接着平静说道：“你回顾整个事件她做的事，你就会发现她只是一个充满私心，虚伪的人。在我说出其实是为了刺杀坦丁先生后，她这时决定要说，其实并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舍弃自己，而只是她用这句话终于可以满足自己的内心，让自己舒服而已。”
“这个时候决定要说，她可以说服自己，自己是为保护坦丁先生才交代的，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虽然她犯了错，但她最终还是一个忠诚本分的一个人，没有亏欠背叛老爷。”
“只有这样，她内心的愧疚感才不会那么大，只有这样，如果以后老爷出事，她不用天天活在自责里，只有这样，她自己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好受。”
陈玖说到这里，嘲笑了一下，道：“你能说几十年的主仆忠诚关系没用吗？当然有用，要不然怎么会让她如此费周折要说服自己的内心。”
他叹气道：“所以我才说，她是一个虚伪的小人，什么好处都要占。要是在说出游戏后，她就决定要说，我还不至于如此失态。”
小助理问道：“从提起坦丁先生的时候，你就已经看透了吗？”
“怎么可能，我也只是想起来，做最后的努力，提一嘴而已，事后才反应过来。”陈玖自嘲道。
小助理感慨道：“人，真是复杂。”
陈玖目光发散，像是在回忆什么，轻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说着说着，已经走入了大厅。
大厅中央的水晶棺还是摆放在那里，唯一的不同是，周围的花圈已经换了一批，而且越来越多了。
坦丁先生站在水晶棺前，默默的注视着棺中人，眼里藏着无尽的思念。他的周围零散站着几人，气质出众，没有说话。
听到陈玖他们走来，坦丁先生回头打招呼道：“神探大人，进展是否顺利？”
”尚有头绪。“陈玖点头致意回答道。
坦丁先生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刚刚听到老刘向我汇报，你单独找小梅，结果如何？”
你倒是敏锐，想必老刘就是老管家的名称了。
陈玖于是把事情简略跟坦丁先生说明。
坦丁先生听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平静地说道：“如果她尚有遗漏的细节，结束后就知晓了。”
陈玖提醒道：“可以狠一点。”
坦丁先生笑道：“你不提醒也会这样做。”
“这位是？”陈玖眼神示意坦丁先生一旁站着的其中一人，好奇问道。
他懒散的站在坦丁先生的右后侧，身材并不高大魁梧，却透着一股不羁与狂傲。额前醒目的一道长疤，眼神轻浮，风衣被随意地披在身上，一手戴着黑色手套，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苹果，时不时送到嘴里啃一口。
他感受到陈玖的目光，眼神迅速扫向周围，确认陈玖是在询问自己后，挺起胸膛，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他轻声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座庄园的头号打手，你可以叫我死士，哈哈哈。”
说到后面，他自己忍不住笑道。
坦丁先生道：“他是堂口的三当家。这几位都是堂口当家的，今天回来商量事宜。”
陈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三当家，突然开口问道：“喂，我问你，我看着好吃吗？”
三当家一愣，显然没想到陈玖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愣了一下，随即真诚地说道：“以男公关的标准的话，勉强合格。”
陈玖眯起眼睛，盯着这个轻浮的家伙。从进来这个大厅开始，这家伙就挑衅的看着陈玖，看着看着，笑一下，再夸张的吃一口苹果，大口嚼咽，那感觉，就像是以陈玖为下口菜，让陈玖十分不爽。
坦丁先生出来打圆场道：“老三！”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场合什么人都分不清楚。”
陈玖点了点头，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接，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这次是有什么事吗？”陈玖语气有点不客气道。
坦丁先生看着陈玖，轻声道：“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要与你说明，我女儿悼念仪式的将在明天上午举办，我希望你能在悼念仪式上，公布谁是凶手。”
陈玖皱眉不语，他在想，这个游戏是根据进度来的吗？我进度突破了所以时间也提前吗？
三当家却开口道：“我想怕是时间有点匆忙，神探大人可能来不及破案。”
坦丁先生训斥道：“你这性子怎么还是收敛不了。”说完，他看着陈玖。
“我们不是还请了游历的神探吗，说不定他已经找到凶手了，老四，怎么说？”老三不在乎道。
“还没有联系我。”老四回答道。
老三盯着老四，老四又补充道：“说好每天汇报情况的，可能下午晚点会来。”
陈玖眯起眼，终于说道：“明天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只能说尽量。”
三当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啃了一口苹果。
坦丁先生神色平静，语气温柔道：“神探大人，我想我还是提醒一下。”
他走近，整理陈玖肩膀处的衣服，平静看着陈玖眼睛道：“我不是在与你商量，我是说，明天必须公布凶手，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凶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玖对他本身就不多的好感度骤降，语气冰冷道：“这样合适吗？你女儿还在旁边。”
坦丁先生毫不在意陈玖的刺话，而是提醒道：“明天上午9点，我女儿悼念会将正式开始，你要在那个时候，上台公布。”
“无论你最终公布的是谁，我答应给你的报酬都不会少。”
陈玖沉默，他在思考。
他不在乎报酬是什么，就算真的有，那也只是他穿入这个身份的人在意的，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是在想，坦丁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坦丁先生回望了躺在棺材中女儿的尸体一眼，静默了一会，还是说道：“我要再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明天公布的不是真凶。”
他看着陈玖的眼睛，真诚说道：“我希望你能继续查下去，没有期限，只不过，我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被其他人知晓。”
陈玖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今天的他看起来没有昨天的憔悴，衣服工整，头发面容修理的精致，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眼里幽深到从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坦丁先生平静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