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万物弥声
风渐渐停息了下来，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一刻的凝重和哀伤。而荒草又挺直了脊背，好像是一位位永不认输的士兵。
在这个时候，任何话语似乎都失去了力量。
秧秧默默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风铃，其上拨片由鸟雀形状的晶石玉料构成，看起来大小不一，编排得倒十分整齐。
秧秧轻轻地拨动着风铃的拨片，每一次的触碰都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那声音如同一串串细腻的音符，在空气中交织回荡，仿佛诉说着对亡故战士们的缅怀之情。
风又起了，拂乱了秧秧的头发，她闭着眼睛，一切的思念都在风铃里。就连一边见惯了生死的吟霖，也不禁微微叹息一声，咏霜在她那妩媚又强势的眼眸里，第一次看见悲伤的神色。
一曲终了，万籁俱寂，只有野原上的风不知趣地吹过，发出呼呼的响声。
“这是我自童年起制作的风铃，名字叫‘万物弥声’。
一开始只有寥寥几片，但随着我去过的地方与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自己收集或是伙伴所赠，如今已有数十片之多。
尽管已经有许多人已经离开了，但是他们留下的玉片还在，声音还在，最后风铃能够演奏出怎样一曲人间之歌，我也不得而知。
但是，我会永远记得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不能忘却的，都会留在我的乐曲里，直至我生命的终结。”
秧秧一边介绍着自己的乐器，一边脸上露出追忆之色。她说完以后，将墓地旁的一片玉石捡起，与风铃一起收了回去。
几人在阵亡将士的墓碑前站立许久，咏霜讲述了许多那一天的事情。讲了刚来时满地尸骨的场景，讲了屹立不倒的士兵，讲了吟霖的及时出现，讲了最后与无冠者的大战……
不过咏霜当然没讲，他那时还曾与伤痕见了一面，并对岁主“角”产生了怀疑。
漂泊者这才知道，他们用来打破地波屏障与雕像外部坚石的“凿空”炮，居然是被咏霜与吟霖等人拼死守护下的。如果没有他们，恐怕这场战争的结局会有很大不同。
所以，漂泊者看向吟霖的眼神不再充满敌意，毕竟不是她的出现，今州城可能就没有今天的万家灯火了。
“不好意思，之前误会你了。”漂泊者向吟霖致以歉意。
吟霖的眼睛眯了眯，像是在笑，又像在嘲弄：“没有关系，我向来大人不记小人过。”
好吧，这个女人的嘴还是很毒，漂泊者暗暗想道。
……
直至夜幕降临，几人才打算离开。
不过咏霜表示，今天为烈士扫墓之后，他现在想去破阵营看一眼自己的老朋友了，让漂泊者和秧秧先行离开。至于这话是真是假，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秧秧走了几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回头冲着咏霜大喊道：“咏霜大哥，下次可不准放炽霞的鸽子了！”她虽然在和咏霜说话，眼神却不由得瞥向了站在咏霜旁边的吟霖。
咏霜有些尴尬地回道：“不会的不会的，下次，下次一定。”他之前明明答应了炽霞要请她吃一周饭馆的，结果他第三天就爽约了。如今被秧秧点了出来，咏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等等，咏霜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当时他根本没有答应炽霞。炽霞说完就一溜烟跑掉了，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而秧秧也是趁机给他下套，让这个没有回应的约定成为了既定的事实。真是一群可恶的女人。
不过漂泊者和秧秧终于是走了，咏霜长长地舒了口气。
咏霜瞥了一眼吟霖，说道：“你传消息倒是挺及时的，如果不是你，恐怕归魂互助会的位置就暴露了。只不过，等我见面的时候，你们怎么已经打起来了？”
当时咏霜还在与偃师说着话，讨论着人生意义与妙不可言的哲学问题。结果吟霖一个通讯过来，说漂泊者和秧秧马上就找到这里了，吓得咏霜一激灵，连忙跑了出来。
“这几天你总是和她们待在一起，我很不爽，就把她们打了一顿，怎么了，你有问题吗？”吟霖斜睨着咏霜，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咏霜感觉很无语，于是他试探地问道：“怎么，你吃醋了？”
吟霖鄙夷的目光立即落在了他的身上，不屑的地说道：“就你？能让我吃醋？”
“那你在犯什么神经？”咏霜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不好好感谢我救你了一次，反而给我泼了盆脏水过来，倒真是让人心寒。”吟霖的紫色眼眸里顿时充满哀怨，眉头微蹙起来，连身边的娃娃玩偶都耷拉起了脑袋。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今晚我狩猎几只野兽，带到荒石营地里给你烤着吃。行不，吟霖小姐？”咏霜受够了这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赶忙求饶道。
吟霖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走吧。不过你这个副官真不称职，这么多天都没去营地里看一眼。”
咏霜苦笑着摇头，说道：“最近事情太多了。而且我一旦在军中牵扯过多，就很难再摆脱了。忌炎将军打的也是这个算盘，估计是想要将夜归军的未来交到我的手上。”
“人人都渴望得到‘将军’这个称号，你倒好，弃之如敝履，毫不在意。不过，你现在不是很有野心吗？”吟霖疑惑地问。
“所以今天我来了啊。”咏霜理所当然地说着，“若到时我真想造反，或许可以凭着军中威望振臂一呼，众将士无不听我号令行事，那岂不是……”
还没等咏霜说完，吟霖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然后众将士会跟随你屠戮自己的亲朋好友是吧？你做梦也总得有个限度。”
“谁说要与今州城为敌了……”咏霜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声如蚊蝇，再也听不见了。
吟霖有些好奇，她迫不及待地问：“那你要与谁为敌？”
“你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咏霜笑吟吟回望着吟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