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郑某来信
住院部5楼的电梯到了。
宋严往一侧尽头走去，远远能看到窗户旁有个女人的剪影，啪嗒一声点了支烟，没等抽上，又像突然想起什么，灭了刚点上的烟。
余光瞥见她扇了扇嘴里点烟时吸到的味儿，往回走，进了一间病房，等宋严走到近前，发现刚刚女人进去的病房，正是503。
宋严敲了敲门，推开了它，“你好，请问陈桂芬陈姨住这里吗？”
刚进去的女人背对着坐在椅子上，回过头来，“你是？”
宋严见病床上躺着个人睡着了，随即更加放小了音量，“我叫宋严，是来看望陈姨的。我们之前在公园里常聊天，所以”
女人没再说什么，起身接过宋严手里递过来的花，暂时地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你这边坐，喝水吗？”女人该是陈姨的小女儿了，和善地说道，“我妈她刚睡着，不过应该睡不了多久，现在她觉少，睡不了一会儿就会醒。”
宋严乖巧点点头。
碍于病人在侧，两人只能小声交谈。
“嗯，你好，陈姨她是怎么了？”宋严看着陈姨的女儿，自己也该是喊姨的，但叫了陈姨，便不好再开口喊她的女儿作姨了，于是默认着没有称呼。
女人看着这个比自己小挺多的宋严，也无言地明白了对方的尴尬之处，没有点明，“她呀，没什么大毛病，身体机能老化，在家摔了一跤没起来，就给送进来了，医生说是人老了，机能退化，没大毛病，但保险起见多观察两天。”
“哦哦，我是听公园里其他阿姨提起才知道的，所以过来看看。”宋严有一搭没一搭应着，不是很擅长和陌生人搭茬儿，卡壳一下道，“只有你在这里吗？”
女人微微笑了笑，“正巧今天我陪着，你两个叔叔之前来过了。”
“哦哦。”这辈分有够乱的。
正尴尬着，床上的人忽地动了动，两人看过去，正是陈姨睁开了眼睛。
看到来人，陈姨笑了起来。
“嘿，你怎么来啦？”陈姨声音不复平日的爽朗，略带着些虚弱。
宋严忙起身靠近，“陈姨，我今天去公园才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
陈姨在女儿的帮助下坐起了身子，示意女儿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两口，又对着女儿说道，“我想吃点葡萄，你去给我买点吧。”
女儿看了看桌上的香蕉，自己母亲不是个爱折腾人的。
也没说什么，行，想吃葡萄就吃呗。眼神和宋严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好久没见你啦。”陈姨慢吞吞道。
“嗯，最近，比较忙。”宋严语气弱弱的。
陈姨没继续问下去。
恰好来了个信息，宋严不自觉拿着手机看了看，是郑彦峰。
上次拍了个花花草草的风景照发在朋友圈，对方点了个赞，再之前有过普通问候，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交流。
这次发了个啥？
“宋严，我看你回g市了是吗？”没头没尾的，宋严暂时没回。
之前的问候，宋严已经让对方别再假兮兮地称什么宋小姐了，大家都干脆一点。
郑彦峰倒也还记得。
宋严放下手机，对上陈姨悠悠的视线。
“哈哈，最近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宋严尴尬开口。
“管你呢。你爱干嘛干嘛。”陈姨还真没有询问宋严近况的意思，“你能来看我就不错咯。”
说着幽幽叹口气，继续道，“我有预感，这次出不去了，也到时候了。”
宋严愣住，“怎么会？不是检查了没什么毛病嘛。”
“是没有，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老了。”陈姨毫不避讳。
宋严没再说话，开不了口，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起了自己爷爷，就这么躺在床上，没再起来。
也算是喜丧。
只是离别总让人沉默。
“正常得很。我还给你说件事啊。”陈姨神神秘秘的。
“我悄悄告诉你，当时选拔培训教师的名额老头子是想给我弟弟的，我自己给挣来了。嘿嘿。”陈姨俯过身子对宋严道，“他那混账样，自己不争气，给了他也是浪费。老头子偏心，我要是不给自己挣点，骨头都给吃没了。”
陈姨又放缓了身子，靠在了身后枕头上。
“很多事情要靠自己争取。”陈姨语重心长道，“你总是不争不抢的，不好活下去。”
长椅上的交谈不止是陈姨在回忆往昔，还有宋严零零碎碎的附和与吐槽。
所以，在陈姨看来，宋严就是个主动性不强的孩子。
原本也没什么错处，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不是什么都递到你跟前的，有时候不主动点，好处被分完了，你才知道有这回事儿。
宋严就是这样一个人。
宋严无言以对。
这句话是真说到了点子上，原来陈姨看似每每只絮絮叨叨着自己，但也将宋严看得一清二楚。
宋严不自在地朝一边的凡景看了看，估计她也是这么想的吧。
宋严低头沉默了许久。
她听进去了，但被戳中痛处让她想岔开话题，她想要将自己近来的困惑向身边这位阅历丰富的老人倾诉，或许能得到不一样的思路。
“陈姨，我有一个朋友。”宋严心想，来了，经典“我有一个朋友”开始，但自己真真是想讲一个朋友。
“她叫凡景。”宋严又看了看凡景，凡景略略疑惑宋严会提起她，“她现在也很麻烦，她的身体，嗯，她的身体很不好，或许我说得很奇怪，她需要别人的身体才能活下去。”
陈姨并没有很惊奇，“移植吗？”
宋严微微摇了摇头，但不知怎样描述。
陈姨也安静等着她慢慢开口。
良久。
“陈姨，你说什么人才会愿意把生命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宋严之所以向陈姨说起凡景，是想起来，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凡景的存在。
她想让更多人知道凡景。
而陈姨，甚至不会追问来龙去脉，就会承认她这个朋友。
“把生命给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有呢。干消防的、干抗洪的，不都是嘛。”陈姨似是加深自己这句话，说话的同时点了点头。
“是啊，是有的。”陈姨的话没有对上凡景的情况，甚至所问非所答。
宋严哭笑不得，但意外地又升起莫名希望。
希望机会和时间会眷顾凡景，眷顾宋严的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