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一份来自盛都的信
第五百七十一章:一份来自盛都的信
静安宫主殿内,太皇太后歪着身子,清歌半坐在塌边高凳上替她诊脉,低着头道:“太皇太后身体并无太大问题,只是莫要忧虑过多,晚上按时睡觉,长寿百年都不成问题。”
“哀家能不能长寿百年,能不能看着这天虞走向盛世,不在于哀家,而在于皇帝!”
太皇太后低低沉沉,满是皱纹的脸在殿内昏暗的灯光下,愈发苍老无力,“清歌,你近些日子可曾有机会面见皇帝?”
清歌诊脉的手顿了顿,低声道:“不曾,皇上日理万机,就算是后宫那些嫔妃都没能见着,更何况是清歌这等身份卑微的女医呢!”
太皇太后看向乔容,冷嗤道:“你瞧,皇后占着皇上,谁人都不许接近皇帝,这样的皇后,简直是天虞的耻辱!书香世家的秦府居然教出这么一个皇后,真是枉费当初我儿对秦府的重托!”
乔容在一旁躬身点头道:“先皇哪里知道皇后娘娘会成为如今这副善妒的模样?”
“罢了,她是不是皇后都无关紧要,清歌,你且过来。”太皇太后朝清歌招手,清歌从凳子上起身,凑身上前,躬身听太皇太后的吩咐。
太皇太后凑近她耳边,低声问道:“你此前与那安南军的赵无纯相处得如何?”
“赵无纯?”清歌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道:“相处得不错,只是现如今我已然离开江南,不知道赵无纯现在对我的心思如何。”
“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若皇帝没有必须的理由,绝对不会按照哀家的意思来。”太皇太后看向清歌,道:“所以,你必得用上赵无纯,要想知道他对你是否还有之前那个心思,你只需要一封信前往江南,他若是来,那么,他便是可用之人,他若是不来,哀家另有其他法子。”
“送信?”清歌在殿内朝窗外东张西望去,小声道:“若是这信皇后知道了,拦了下来怎么办?”
“她若是真的拦下你的信,现在你就不会出现在静安宫里。”
太皇太后冷笑道:“皇后她既然允你来静安宫,就是早已经知道了哀家要有所行动,她让哀家能够动手,不过是因为她碍于哀家是太皇太后,她若是逼急了,哀家这老身子骨很容易死在她手上,皇后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做这么蠢,令天下不齿她的事?还不如等着哀家先动手,她也好有理由与哀家正面对峙。”
清歌满头雾水,小声问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太皇太后安排给我的事情,皇后都不会管,也不会拦着?”
“这是自然,哀家好歹是皇帝的皇祖母,只要哀家没有谋逆,她想要动哀家,那还不能够!”太皇太后扶着乔容的手肘起来,在内殿踱步,顺了顺气息,道:“这一次若是皇帝妥协,那就万事大吉,若是皇帝执意不妥协,非得与哀家作对,那哀家只能对他的皇后下手了。”
清歌低声道:“一切都听太皇太后的。”
太皇太后走了几步,转身对她道:“你写信给赵无纯的时候,记得要写你是被哀家选入宫的,被逼迫而不是你自愿入宫的,说得可怜凄婉一些,只要让赵无纯对你心生怜悯,你怎么写哀家,都无所谓,哀家不会怪罪于你。”
太皇太后之所以这么稍加提醒,是生怕清歌不敢在信上对赵无纯诉苦,不敢写她是被自己强迫着来皇宫的,所以特特提醒她一句。
“是。”清歌低着头,道:“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清歌这人最大的好处是听话,比起聪明的人,太皇太后更喜欢听话的人。
清歌退出静安宫主殿后,随着金御卫走出静安宫外,宫门处的金御卫检查了她身上并无携裹物品出门,便让她离开静安宫。
清歌独自一人从静安宫走向太医院,望着路上的景色,快要入春了,江南的春日会比盛都来得要早一些,这个时候把信送给赵无纯,他应该是在踏青路上,在骏马上收到这一封来自盛都的信。
她对赵无纯是没有什么太多感情的,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任务,但当她提笔的时候,却总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期待赵无纯还记得她,期待赵无纯没有娶妻生子。
这一份小小的期待,让她在落笔的时候,字里行间都是自然流露的情感,她写过很多封虚情假意的信,唯独这一封信,有了一点生动的色彩。
这让她有些恍惚,恍然觉得真实的清歌,好像在与她一点一点靠近。
她知道自己在秦言落面前为什么每次都相形见绌,是因为在秦言落面前,真实的那个自己,总是没办法掩藏,会被她一眼看穿。
她戴着面具太久了,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过去,秦言落赤裸裸的眼眸,将她的面具完完全全掀开,好像常处于黑暗的人,第一次见到光一样,觉得这光无比刺眼,所以忍不住用手挡着。
赵无纯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至少他会接收到她在信里带给他的一点点情义,不多,很浅薄,但是真实。
赵无纯是个极为赤诚单纯的人,秦言落能看得见真实,而他是真实本身,毫无遮掩,也没有谎言。
他和自己不一样,所以莫名地吸引她面具下的内心。
“赵将军,别来无恙,江南风景可曾依旧?盛都化雪,冷风仍旧……”
她没有说他是被太皇太后逼迫来的,也没有说她有多可怜,有多凄惨,只是淡淡写着宫里的一草一木,平日里在太医院里的小事,伶仃漂泊久,似乎觉得这些小事,也都值得写在信上,告知与赵无纯。
以赤诚待赤诚,以真实待真实。
江南,安南军郊外大营,正要上马的赵无纯随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沓信,这些信都不是什么军机要务,只是一些狐朋狗友从五湖四海给他寄过来的信。
他很没耐心地大咧咧撕开,粗略一看,便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