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用身子猜
乔姨娘看到江云舒身后跟着的一大群宫人,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今日江云舒回来的浩荡排场,她虽然身子虚弱不能起来亲眼看见,但耳朵里也听得差不多了。
其实也不必看今日的排场,乔姨娘只看前些日子那么多位太医一起守在她的床边,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再看那位竟然把侯府隔出一半来……
乔姨娘迷迷糊糊地病了几日,清醒过来之后,震惊地得知侯府里在盖高墙、造新门。
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一半侯府,总不会是为了给她住吧?
乔姨娘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隔出来的这一半侯府,日后就是江云舒的娘家了。
乔姨娘在病中听着动工的声音,一点都不觉得吵。这声音听得她心中舒畅,她越听越有力气!
虽然京中关于掌印有种种可怖的传闻……可乔姨娘觉得,掌印能为江云舒做到这种地步,江云舒以后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江云舒牵挂着她,掌印就救了她的命。
侯爷侯夫人和江昭华害过江云舒,掌印就夺走了一半的侯府。
乔姨娘怕江云舒年纪轻、出身高,转不过这个弯来,紧紧拉着她的手叮嘱她:“活着就好。”
“不必理会别人怎么说,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江云舒怔了一下,便明白了乔姨娘的意思,她挥手让宫人们全都退下,只留下桃叶和柘枝在屋里,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乔姨娘的手上。
“姨娘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倘若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侯府之女,或许会觉得委身阉人不如殉葬皇帝。可她是穿越来的,侯府给她吃女德女戒洗脑包的时候,她早就有了自己成形的三观。
那些洗脑包吃不下,真的吃不下。
再说阉人和阉人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谢凛长得帅不变态。
不对,谢凛对别人变态,对她不变态。
也不对,谢凛对她也变态,不过不是那方面的变态,是那个那个方面的变态……
总之,江云舒真心实意地对乔姨娘说道:“姨娘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
“我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姨娘不必担心。”
“我会好好活着,不管在哪里,都尽量把日子过好。”
乔姨娘看到江云舒的神情,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她松了一口气,笑了:“对,你是这样,不管在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
乔姨娘想起江云舒只有那么一小点,还没她大腿高的时候,就能让心如死灰的她重新活过来,两人在侯府作伴,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只可惜……”乔姨娘压低声音,“没办法有个孩子……”
乔姨娘没想到江云舒竟和她一样,没办法生孩子了。
江云舒知道乔姨娘极喜欢孩子,她若是说自己原本就不想生,乔姨娘必定是不信的。
她笑着说道:“姨娘捡了‘我’这个孩子,没准哪天我也能‘捡’一个呢。”
“到时候捡一个比姨娘捡的更聪明更漂亮的。”
乔姨娘噗嗤一声被江云舒逗笑了,她摇着头:“不可能!我捡的这个最聪明最漂亮!”
玩笑过后,乔姨娘神色认真起来:“若是可以,你探探掌印的口风,领一个孩子给你……”
江云舒头皮发麻,连忙打断这个话题:“姨娘,掌印暂且没这个打算!”
江云舒发觉乔姨娘对她和谢凛的关系,有很大的误会。
她和谢凛才不是乔姨娘以为的那种关系……江云舒也说不清是什么关系,反正她和谢凛不是可以一起养孩子的稳定关系!
乔姨娘身子还虚弱,说了一阵子话就累了。江云舒给她盖上被子:“姨娘睡一觉吧,我先回宫了。”
乔姨娘舍不得让江云舒离开,强撑着不肯闭眼:“再待一会儿,下次再见……”
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江云舒劝道:“都在京中,难道还见不成面?”
她宽慰乔姨娘:“再说侯府都隔成两半了。掌印把姨娘的秋爽苑和我的云舒院一起隔出来,难道是给姨娘一个人住的?我总有机会回来住的。”
其实江云舒也摸不准谢凛的阴晴不定性子,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说不定就是隔出来给乔姨娘一个人住的。
不过她的宽慰对乔姨娘显然很管用,乔姨娘立刻就笑了:“也是。”
“好了,姨娘别强撑着了,快睡一觉吧。”
江云舒正要离开,突然一只白猫轻盈地跳到窗棂上,朝着她喵了一声。
江云舒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这不是厨房里那只抓老鼠的白猫?”
江云舒以前经常偷着喂它。
乔姨娘说道:“是啊,谁知道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盖墙的时候乱糟糟的,可能它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边来了,等墙盖高了,就回不去了。”
“也有可能是饿狠了跑到这边来的,那边可顾不上喂猫。”
“既然来了,也没办法送回去了……”再送回去,侯爷侯夫人定要拿这只猫撒气,把它打死的。
“来了就是缘分,小厨房日日喂它呢。”
乔姨娘的手臂从床帐里垂下来,白猫优雅地走过来,用头顶轻轻蹭了蹭乔姨娘的手心。
江云舒看到这一幕,笑了:“正好与姨娘作伴。”
江云舒凑过去摸了两下,白猫的皮毛又顺又滑。
她想起自己离开侯府,以为自己要进宫当宫妃的时候,最舍不得的就是乔姨娘和这只白猫,心想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没想到,没过几个月就见到了。
更没想到,这几个月之间发生的事。
江云舒回宫的时候,刚一迈进未央宫的大门,便有小宫人告诉她:“掌印已经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谢凛今天怎么回来的格外早?
江云舒走回寝殿的路上,脚步一拐,先去了浴房,洗澡洗头,从头到脚换了衣裳,才去见谢凛。
谢凛先听到江云舒轻盈的脚步声,再闻到一股淡香混着水气,然后看到江云舒走进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回来沐浴过了?”谢凛的语气听起来对此很满意。
江云舒轻轻嗯了一声,心想她猜对了。谢凛爱洁成癖,自己出门后回到未央宫第一件事便是沐浴,她便也这样做了。
谢凛坐在案几之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玉,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雕刀,竟然正在亲手雕玉。
江云舒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谢凛的手和手中的玉都美得无瑕。
一刀下去,玉屑簌簌落下。
她想,还有她不会做的事吗?
“乔姨娘很好,多谢掌印救了乔姨娘一命。”江云舒说道。
谢凛神色淡漠:“不必谢臣,是娘娘昨夜自己换来的。”
江云舒怔住了,原来昨夜不许睁眼的“打赌”,在谢凛心中,竟然不是她回侯府看乔姨娘的交换,而是他救乔姨娘一命的交换吗?
那为何在她哀求谢凛救乔姨娘的时候……他没提出来?
是了,那时候乔姨娘生死不知,她担忧害怕极了……
可是这么算来,这一次她回侯府看望乔姨娘,岂不是没拿出任何与谢凛“交换”?
谢凛仿佛能读懂江云舒的心声一般,四目相对,谢凛唇角若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样算来,娘娘还欠着臣一回呢。”
江云舒脸红了:“那……那掌印想让我还什么?”
谢凛放下手中的雕刀,将手边的一盘玉料移过来。
“娘娘先来猜一猜,昨夜用的是哪一个?”
江云舒愣住了。
这一盘玉料她方才便看到了。她以为那些只是谢凛准备雕刻的玉料……昨夜,昨夜竟是从这一盘中取出的吗?
她昨夜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有看到。
如今第一次看清楚,江云舒一下子就红了脸。
这些玉料都尚未精雕细琢,是天然的美玉,有剔透的翠玉、幽深的墨玉、还有沁着一抹瑰丽妃色的白玉。
形状也各异,有的细长、有的圆润,还有一枚微微勾起,状如新月。
若是让江云舒说一说这些玉适合雕成什么,她每一样都能说出来,勾起的那枚玉简直是一枚天然的带钩。
可谢凛让她说的是……是……
江云舒想起昨夜最初听到的濯洗玉器的声音,和玉器彼此碰撞的声音……
那一盘玉料,她一眼也不敢再多看,随便伸手指了一件。
“这,这个?”
谢凛忽地笑了:“娘娘对自己怕是有些误会……”
江云舒感觉谢凛语气不对,连忙定睛细看。这一看,她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伸手随便指的那一件玉料,竟是一整盘里最大的……比旁的都要大上很多!
“不,不是这个……”江云舒急得快哭了,她又伸手指向最小的,“是这个?”
谢凛摇头:“错了。”
“也是,昨日娘娘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这样猜是有些难为娘娘了……”
江云舒没想到谢凛竟会说出这么通情达理的话,立刻拼命点头。
没想到谢凛话锋一转,唇角勾起。
“既然娘娘用眼睛猜不出来,就用身子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