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满月宴
武帝看向卫辛夷。
“臣妾此法需要长久的时日，陛下大可从现下便下旨，言明民间凡有发现可食量大、耐旱耐寒之植株，并且成功种植结果，报到司农处，一经核实，赐官赐爵赐财物无不可。”
“待到陛下能够种植茶树赚钱的时候，只怕底下的百姓们都会极重农桑，即便有贵族想要种植，只怕农人们也会不满，压迫到一定程度，必定会出乱子。”
武帝惊愕，看卫辛夷的眼神变得不太一样了，他一直有心想要改大渊的农桑法。
心底一直有个想法，一直在琢磨。
未曾想卫辛夷一个歌姬出身的女子竟然比朝中许多人都还要有远见，竟同他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
卫辛夷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
“此法可是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同你所说的掀房顶可不一样了。”
武帝抓住了她的手，卫辛夷趁势扑到武帝怀里，仰头看他，笑得娇艳如花。
“陛下如何同臣妾说这样多，这样的事情不该是陛下这样的明君考虑的吗？”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得拿捏出一个度，前者还能算是出主意，后者，那得罪人不说，说不定哪天出点什么问题，她就是背锅的人。
武帝拥着她轻笑，“你倒是会躲懒。”
武帝心满意足离开，留下满腹心事的卫辛夷，也不知道自己这条路走得对不对。
她又能护得住自己和孩子吗？
守在青鸾阁的羽林军依旧没有撤，愣是阿猫阿狗都没放进来过一只，别说人了。
武帝似乎对后宫的女人很是防备，连张令月都没放进来看她。
于是，卫辛夷这个月子坐得很安静，每天不是撸猫，就是撸娃，时不时武帝还会来看她。
日子简直不要过得太惬意。
直到二月末，武帝一连七天都没来青鸾阁，卫辛夷直觉出了什么事，一打听才知道。
匈奴人又南下了。
魏程送来八百里加急，言明匈奴开始攻陷边城，他们暂时击退了匈奴人，但是支撑不了多久，问武帝要粮草要支援。
据说送来的书帛上都是沾了血迹的。
朝臣们还是主张讲和送钱，武帝气得当场砍了一个。
二月末，武帝派出公孙齐公孙甬两兄弟带三万大兵并新出炉的六千把弓弩北上支援魏程。
卫辛夷心头一沉，卫锵天定的命途来了吗？
以前翻看史书，只觉大司马大将军的名头太波澜壮阔，是人生爽文。
可现在变成自己的亲人了，卫辛夷才知道，会有多艰险，多辛苦。
作为家人又是怎样的牵肠挂肚。
战场上刀剑无眼，此时不知自己前途的少年，又会怎样艰难地拼杀？
卫锵不知道现在算不算难，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已经变干变黏，散发出难闻的腥气，让人想要作呕。
但卫锵想不到那么多，城墙下的匈奴人隔一个时辰就要来一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个人，割了几只耳朵，被捅了几刀。
摸着怀里那装着耳朵的包袱，卫锵时而觉得恶心，时而觉得开心。
他揣的不是耳朵，是军功，是前途，是长姊二姊幼弟的依靠。
“匈奴人来了！匈奴人又来了！”
嘶厉的一声吼，他旁边的人都在不住腿抖和退缩。
在这守城的，谁不知道匈奴人的骁勇？
只有卫锵，提着刀就冲了上去，抱起一块石头便扔了下去，底下传来一声闷响，那爬到一半的匈奴兵被砸落，砰的一声掉进那已经铺了一地尸体的死人堆里。
边上的兵卒们都是一愣，一个老兵咬牙吼了一声，“上啊，真让匈奴人打进来，都得死，你们一群老货还比不过一个毛小子吗？”
巡城墙的护军看到，卫锵这一段的老兵就跟喝了老酒似的，个个都打出来不要命的气势。
到晚间，魏程招来护军，问了一句，“杀敌情况如何？”
“还是李伯羊他们这队杀得最多，尤其是卫锵，昨日割了七只耳朵，今日是十只，次之是李伯羊，割了六只。”
魏程一愣，“这小子，好苗子啊。”
“打完这仗，安排他进前锋军。”
说着，魏程心头又沉了下来，“如果我们都能活着的话。”
转眼间来到三月中。
卫辛夷出月子这日，正是满月宴，这是卫辛夷第一次带着孩子出青鸾阁。
办满月宴的地址是在承庆宫，甫一进去，卫辛夷便被那热闹的景象吓到。
只见那偌大的殿宇里，两边都坐满了人，女眷那边，云香鬓影，袅袅娜娜，环佩叮当，尽显贵气。
堪称是一幅铺开的美人图。
男人那边亦是贵气派头十足。
“昭贵人万福、皇长子万安——”
瞧见她的一瞬间，满殿的人安静了一瞬，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臣服和问安声。
那一瞬间的滋味，让卫辛夷有种一览众山小，天地唯自己一人的无上感。
卫辛夷抱着孩子，一路走到上首属于她的位置时，抱着孩子的手还在轻微颤抖。
她浅笑，轻启朱唇：“起。”
只轻声且短短的一个字，便让那些行礼的人起身，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
这就是皇权的滋味。
后宫这个斗兽场，她已然拿到了入场券。
然而，高兴不过须臾，卫辛夷便随着众人起身，拜见迟来的天子和皇后。
卫辛夷打量了皇后一眼，便瞧皇后的面容清瘦了许多，看也未看武帝一眼。
帝后二人已是貌合神离了。
路过她时，皇后冷冷撇了她一眼，而后目光落到她怀里的孩子身上，一愣。
“嗯唔……”孩子似有所感，哼唧了一声，朝皇后笑了起来。
皇后不由自主被吸引，站到了卫辛夷面前，卫辛夷不明所以：“娘娘？”
皇后回神，把眼底的艳羡掩住：“怎么，本宫作为孩子的母后，没资格看？”
“自然能看，娘娘息怒。”卫辛夷嘴角抽抽，她问都没问呢。
“把孩子给本宫抱抱。”
皇后的眼睛盯着孩子，倏然伸出手，卫辛夷心里一紧，下意识抱紧孩子后退一步，看向武帝。
皇后脸色一下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