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可得的温暖
“阿姊在宫中可还安好？”
少年面上的真挚和关怀做不得假，这让卫辛夷有些不习惯，她前世的家人来找她，不管是什么态度，不是在要钱，就是在要钱的路上。
因此，卫辛夷也是极擅长察言观色的，但是现下她竟分辨不出了。
她有点不敢信，仔细看了看，对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真挚的，甚至因为她愣愣的表情而蒙上了一层担忧。
“阿姊？”
卫辛夷回神，朝卫锵浅浅一笑：“安好，若是不安好，也不会寻你，家中如何？”
她记得入宫的时候，昌平长公主已经给原身全家去了奴籍了。
这一问其实不全是关怀，她想要卫家变成自己的助力，可若是卫家扶不起来，她也不愿意给自己增添负担。
听她这样一问，卫锵虽然是笑着，却是红了眼，道：“都好，卫钺现下在殿下名下的布庄学着从商呢。”
说到这，卫锵一顿，捏起来拳头，眼眶发红，“我从霍家把长姊接回来了，霍家待阿姊不好，幸亏殿下放了我们良藉，否则我再晚些时候去，长姊怕是要被那霍家给折磨死了。”
卫辛夷听得揪心，即便大渊是个较为开放的朝代，但是女子的地位始终比不上男子。
她几乎能想象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会被夫家折磨成什么样。
她小的时候，不就是被人折磨过来的吗？
此时此刻，卫辛夷感同身受了，也红了眼眶，“接回来便好，可不要随意再让长姊嫁人了，她如今应当也不好嫁了，日后你们兄弟两个成婚了，可不能慢待长姊。”
说完，她发现卫锵笑了起来，“长姊有了孩子，才五个月，若是能顺利生下来，附近的人家求娶的只会更多，就是小吏说不定也能嫁得。”
“长姊的前途比我们兄弟的好。”
卫锵面上的笑容发自真心。
卫辛夷却是一愣，是了，不像明清那么封建，往前的朝代寡妇二嫁是常事，再往前一些，生育过孩子的寡妇更好嫁，连续死了丈夫的更是被当成命格贵重之人，因此而被送进宫的也有。
因为生产力的低下，工业的退后，医者的医术也不是很发达，所以当时的妇人生产极其容易死去。
所以生育过孩子的妇人更受欢迎，卫辛夷悚然一惊，那岂不是说宫里的太医也不靠谱。
她若是生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命？
卫辛夷心慌起来。
面上却跟着卫锵笑起来，“那可要叫长姊好好看人，莫要像霍家那样了。”
然后转了话头，“那你呢？”
“幼弟从商，你也想从商吗？”
卫锵摇头，那早熟的眼睛里透出两分野心，“不，我要从军，如今阿姊在宫中为妃，可卫家什么都没有，叫阿姊依靠不了，阿姊必定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从前我是马奴，没有法子，可如今有了，我自然要拼一把，读书不成，习武总是成的，就是殿下请来的武教头也说我极有天赋。”
说着，卫锵眼底迸发亮光，耀眼又叫人心里发暖，“阿姊莫要担心，在宫中好好的，这便是我心里最大的慰藉了。”
卫辛夷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心里发酸。
前世没有得到的亲情，她这辈子有了。
弟弟还这么聪明有野心，都不用她提点，就已经想好自己的出路了。
卫辛夷有了一种落地的感觉，终于感觉到自己是个人了，是个心里有牵挂的人了。
“阿姊莫哭……”
“你在外要小心身子……”
卫辛夷难得说了一堆关怀的废话，可却说得心中发暖。
直到昌平长公主的人来寻人，两姐弟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侍女将卫辛夷带到了昌平长公主身边，昌平长公主望着远处的山林风景，“按大渊律，男子二十成丁，不成丁不可服卒役，你弟弟可才十五呢。”
卫辛夷当即下跪，匍匐在地：“求公主帮妾，妾自当奉献身心。”
“奉献身心大可不必，我只是想要个在陛下身边说得上话的人。”
说着，昌平长公主目光落到卫辛夷的身上，俯身低笑一句：“我那弟弟好像挺喜欢你的。”
卫辛夷浑身一震，看来，昌平长公主在宫里的眼线不止她看到的那些。
是震慑吗？
还是敲打？
“卫良人，继续走你的路吧。”
昌平长公主揶揄笑了一声，“我会帮你弟弟的。”
昌平长公主绕开她走了，卫辛夷抬起头，看着昌平长公主离开的背影发愣。
直到玳瑁来扶她。
她才想通，在宫里这么些时日，一些关键的东西总是要知道的。
比如武帝信任亲姐姐，可是却不怎么喜欢姐夫信阳候郭涣，觉得信阳候性子懦弱不堪大用，连带着也嫌弃郭氏一族。
而昌平长公主同信阳候有个儿子郭音，今年才五岁，已经到了进学的年纪了，可若是信阳候一直不中用，对孩子的前程可是极有影响。
信阳侯这个爵位又不是世袭罔替，是递减的，若是哪一日昌平长公主不怎么得武帝信任了，郭音一辈子只能是个信阳伯。
若是这时候昌平长公主在宫里有个人能和武帝吹吹枕头风，那就好多了。
这是为了孩子的前程谋划啊。
想通首尾，卫辛夷心里有了底，回到引章台，卫辛夷坐不住，叫玳瑁给自己换了一身骑马装束后，又去了上林苑的女眷狩猎场地。
人呢，不打无准备的仗，她今日的骑射还没练呢。
今日没有张令月打搅，卫辛夷骑马的技术迟缓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她射箭倒是练得好，就是这个骑马。
不是她看马不顺眼，就是马看她不顺眼不愿意让她骑，总之骑马的技艺没进步多少。
不过今日没看见张令月，倒是多了几道意外的身影。
远处阳光下，是一个艰难学规矩的身影，正是兰若心。
可是学规矩不应该在行宫里吗？
怎么跑到狩猎场地来了？
再看不远处，是骑着马的皇后，正居高临下看着兰若心：“羲妃，这在宫里练习仪态自然是容易些的，可是你总有要陪着陛下狩猎的时候，在草地上自然也要保持仪态。”
“在这里练是辛苦了些，可是能早些到陛下身边伺候，想必羲妃也不会叫苦吧？”
听到这话，想想那日对他温柔说话的男人，兰若心咬牙，立直了因为太累塌下去的腰，“不苦！”
等到她完整地得到武帝的心，她定要皇后这个贱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