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何讨厌她
寒冬里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窝在府上吃上几顿饭，睡上几觉，日子就箭似的往前窜。
按规矩每年年节前皇宫都会邀请大臣及其家眷前去参加宫宴，以昭显圣上君臣同乐之意。
在云夫人为她特地准备的两套新冬装之中，云潇选择了鹅黄色那套。
适才梳妆好，院里的云澄窈就已经待不住了。
“潇潇！潇潇！好了没？好了我们俩先去马车上！”
云潇应了一声，快步打开门，身后的丫鬟忙将梳洗用品撤了下去。
院里无一粒雪，这几日雪都下得极少。
但今年的年宴因为一件突发事故在她记忆里犹为清晰，从今日要开始，要有连绵好几日的雪天了。
上了马车，云澄窈就开始哐哐炫糕点。
云潇提醒了她几句，被她“零食装一个胃，饭装一个胃”的说辞噎得无话可说，只得依着她去。
反正云澄窈本身饭量就不小，宫宴上应当还是能吃下的。
未等多久，挂在门上的帘子被挑起一角，微微掀开。
一抹豆蔻紫的身影轻轻飘进马车中，她的鬓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发上的步摇仅在她上车那瞬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下，便同她本人一样端庄稳重起来。
“妹妹们来得可早。”
“惠姐姐。”
“大姐姐来啦！快来快来！今日这个枣糕超级好吃！”
云澄惠也拿自己这妹妹跳脱的性子没办法，无可奈何地笑着坐在二人对面的位置上。
云府在这天一向会安排三辆马车入宫赴宴。
第一辆马车里是云大将军和云夫人姜氏。
第二辆马车是云家大小姐云澄惠，三小姐云澄窈以及云潇。
第三辆马车是姨娘关氏与庶小姐云静姝。
至于云成川，原本是安排他与她们同乘第二辆马车的。
可云成川讨厌云潇，已经到了见到她就不耐烦的地步。所以云潇来到府上的这几年，他都选择自己骑马。
一路上，三位姐妹在马车里说说笑笑，气氛好不快活。
云澄惠和云潇正对云澄窈讲京城里的奇闻趣事兴起得紧，马车的帘子哗一下被掀开。
如此大的动静引得三人纷纷注目。
没了帘子挡风，冷风肆无忌惮地灌入车厢内，与云成川的脸色一样阴寒。
察觉到三人因突来的寒意下意识缩着脖子，云成川迅速将帘子重新合上，一只手烦躁地解下沾上一层薄雪的墨狐大氅随意搁置在一旁，沉着脸快步走到云澄惠隔壁的位置坐下。
云澄惠浅笑着斟一杯热茶递给他。
“阿弟，暖暖身子。”
云成川瞥了面前的茶水一眼，捏起杯子一饮而尽。
云潇看着他的动作咂咂嘴。
好家伙这么烫的水，这一口下去不得烫秃噜皮？
谁又惹这祖宗生气了？还是不要再上去触这个霉头的好，免得他看她越发不顺眼。
不同于云潇的识眼色，讲得正欢的云澄惠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打搅极度不满。
“哟，这一大早哪来的大炮杖子，炸了这一车冷风。”
云澄惠来不及阻止口无遮拦的云澄窈，只得迅速再为他满上茶水。
“窈儿她这嘴泼皮惯了，阿川，喝茶。”
“阿姊，不必。”
云成川伸出食指将茶杯往里推了一点，没打算喝这杯茶。
他的眼睛紧盯着云澄窈，那其中的怒火几近喷薄而出。
云澄窈这下也发觉出自己此番是撞枪口上了，气势顿然一泄，心下发怵，连抓着云潇袖子的手都不自觉捏紧。
感受到身侧求助性的目光，云潇心里哀叹一声。
她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捻起一块枣糕殷勤道：“阿兄，这枣糕绵密可口，你也尝尝。”
原本紧盯云澄惠的视线转移到云潇身上，一下子冷冽下来。
他噙着一丝冷笑，毫不留情地拍落她手上的枣糕。
“你非得这么惹人厌吗？”
“成川！”
云成川扭过头去看难得不顾形象大喊的阿姊，那不赞同夹杂着责怪意味的眼神落在他眼底。
他收回手，身子往后一仰，那双盛满愤恨的眸子在这一刻合上。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轻声吐出一句“抱歉”。
展臂捞过身侧的大氅，云成川头也不回到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如若没有看见方才他紧蜷的手指，云潇还可以欺骗自己这句道歉是诚心的。
云澄窈心疼地吹着云潇被拍红的手，云澄惠则翻出一瓶药膏，推开澄窈的头，仔细为她上药。
“潇潇，阿川方才被父亲痛骂了一顿，火气估计上头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因为骑马吗？”
“嗯。”
“那他现在下去，会被责骂吗？”
“不管他，后果他自己负责。你的手可会痛得厉害？”
云澄惠轻柔地帮她推开膏药，担忧地询问她。
云潇摇摇头，“只是红肿看起来吓人了些，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阿姊不必担心。”
“这膏药在好之前务必天天涂抹。”云澄惠听完她似是安抚的话，仍忧心忡忡地叮嘱了一番她这药的用法。
云潇乖顺地点着头，余光中瞥见帘角被一阵风掀起，光线明灭间，云成川的身影坐在马车前的横板上。
这家伙，云将军训他不许骑马，要他必须回马车上。
现下哪怕闹了矛盾，出于心里对父亲的尊畏，他也没回去骑马，只是独自一人坐在马车外。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的黑狐大氅上，在他的肩上，脊背上覆上一层苍凉的白。
似是察觉有风从缝隙涌入车厢里，他抬起手掌压下那一角帘子。
车里再无寒风，她也再窥不得云成川一丝身影。
为什么他会如此讨厌她呢？
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又一次困扰云潇。
无论上一世，还是时至今日，她都还未解开这个谜团。
有了心事，云澄窈那些怪力乱神的京城传闻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好在云潇不喜欢被琐碎的事烦扰太久，又一盏茶间，她下定决心要主动找到二人之间关系不好的源头，一举解决它。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任务。
此次宫宴，她有一场硬仗要打，这是云潇计划的第一步。
这也是她“第一次”与齐瑾盛见面，只不过这次，云潇准备成为他的敌人，将他的踏脚板一片一片地抽掉。
这一世，她与齐瑾盛，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