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疤痕太丑
门被来人动作极轻地推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一旁伺候的使役正对着门,向来人投了一个眼神,来人踏着恰到好处的阳光走进来,恍如神降。他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冲着使役笑了笑,示意他嘘声。
使役一时被那张眉目如画的脸迷惑了,迟疑了一下,随后便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青九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就听话地噤了声。
来人踩着无声无息的步子来到微生清絮身边,伸出了一只瓷白的手拍了拍给微生清絮擦发的使役的肩膀,险些将专心致志干分内事的使役吓得出了声,那只手的主人含着歉意的望了他一眼,唇齿微启,无声地和他道了歉。而后手指一点,指了指自己,指了指使役捧着的乌发,使役得青九点头,才让他接替了自己。
那人的瞳色偏浅,近看时,瞳孔边缘好似还有一道黑圈,使得那双眸子看起来既迷离又清透,总归是十分好看的样子。
使役暂退一旁。
站得远了,才发现那人捧着发的手在墨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白,手指也纤长,原本是非常好看的手,可浅红色的疤痕横列在他的手背上,像白瓷生了裂痕,有了瑕疵。
他如先前的使役一般,跪坐在微生清絮身后,轻轻地用丝帕吸去头发上的水分,又用篦子自上而下地梳理着垂下的青丝,将其理顺理直。
他做得很仔细,很耐心,动作从头到尾都轻重适宜,让有心找麻烦的微生清絮都有些犯困,舒服得犯困。
她懒懒地开口,“没成想,金尊玉贵养大的平家长子,伺候人的事也做得很好。”
正在伺候她的平楹听了她这句讽刺,动作没停,脸色也没变,柔声回答,“得将军一句夸奖,是楹三生有幸。”
“千人千面,我看你一人就可以独占一千面,哪个才是真的你呢。跪到这来,让我好好瞧瞧。”微生清絮支起身来,足尖一点榻前。
平楹欲站起来,走过去。微生清絮却如后脑勺也长了一双眼睛一般,她嗓音低柔,宛若情人之间的柔声细语,话中的内容却不柔情,“我叫你起身了吗?”
平楹微微一怔,顺从地膝行至微生清絮足尖落地的地方。
微生清絮这才睁开了眼。
微生清絮说要好好瞧瞧他,平楹不敢低头,他垂眉敛目,任微生清絮打量着他。
榻前之人,容貌依旧,只是多了些憔悴,脸色不太好,唇惨白惨白的,大病初愈的模样。
“看来带你走的人,待你并不好。”
平楹疑惑,好似听不懂微生清絮在说什么。
“将军在说什么?楹没听懂,楹不是一直在将军身边吗?”
“哦,你是说你身上这伤是我弄的?”
平楹手上、身上到处都是瓷片划破、扎破的痕迹,他肤色很白,痕迹也就越发明显。
平楹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又带了点着急,“楹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失手打翻茶盏所为,与将军无关,与旁人更无干系。”
“将军口中的人,楹不曾听说,也从未见过。”
平楹被人从玉鉴楼密室里带出来的时候,就处于昏迷状态,他这样说也情有可原。但微生清絮不信他,玉鉴楼里那群人服了药,脑子都不清明,也不知道楼里还藏了一个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南桑皇室血脉。知道他被藏在那里的人只有一个玉蝉衣,而玉蝉衣的嘴撬不开。
“将军若不信我,大可以用刑罚来验一验我所说是否实话。”
“呵。”微生清絮意味不明地笑了,捞起平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摩挲着上面深深浅浅的痕迹,跳过了这个话题,“这些疤痕太丑了。”
平楹缩手,却被微生清絮死死摁住,动弹不得。茧子从正在恢复的伤口上磨过时,又强添了几分痒意。他按捺住不去扣弄伤口,顺着微生清絮的力道依偎过去,伏在她的腿间,轻声慢语,“将军不喜欢的话,伤没好之前,楹不会擅自出现在将军面前。”
微生清絮从他的袖口一路摸上去,在右手手肘偏下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圆形的小小的凸起,手下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抖。
守宫砂。
这人行事颇有一股子放荡之风,饶是微生清絮亲眼目睹了一场做戏的冥婚和他中药时生疏的反应,有时也会对这人是雏儿产生一丝怀疑。他贴着人的动作十分熟练,对别人的回应倒是生涩,像是被人调教过,却没有使用过的伶倌一般,放浪之中带着青涩,勾人而自知。
明面上的平家长子,暗地里的皇室血脉,这两个身份哪一个不是应该在锦绣金窝里长大的,可他却没有京兆里那些同样身份尊贵的公子的娇气。
能伸能屈,有点硬气,却也不多。手上生有薄茧,在右手指关节上,是舞文弄墨,时常握笔形成的。细皮嫩肉,小磕小碰就会青紫,总之不是个舞刀弄枪的人,只会拿簪子装腔作势,吓唬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