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看望
“我看起来怎么样？”祝煦又一次整了整头发。
“很好。”梁霄肯定道。
重复的问答将祝煦内心的紧张显露无疑。
之前梁霄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全程紧张地一言不发，祝煦还笑他。现在轮到自己了，紧张起来直接秒变话痨，问题一打一打地往外冒。
他今天还特意打扮得成熟了些，没有走平时的学院风。
虽然梁霄跟家里人的关系好像不太亲近，可那毕竟是家人，没有谁不期望得到来自伴侣家人的祝福。
他怕梁霄的家人会觉得自己幼稚，更怕他们会认为自己只是个无知又冲动的小年轻，等激情退去，很快就会和梁霄分道扬镳。他希望梁霄的家人把自己当作一个能为自己和他人负责的成年人来对待，不是一时的恋爱脑，也不是寻求刺激，而是在认认真真地经营这段感情。
梁霄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小男友的紧张。他停下车，握住祝煦的手温声道：“你很好，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做的事。”
祝煦反握住他的大手，哑然而笑，“我不是在勉强自己讨好你的家人，我是想为你变成更好，更优秀的人。”他臭屁道：“我想让你的家人知道，把你交给我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梁霄拉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我早就知道了。”
祝煦笑着推了他一下，“快开车吧！”
很快两人就赶到了位于市郊的疗养院。这里环境优美，设施齐全，确实是适合病人休养的好地方。
梁霄提着礼物，牵着小男友进了病房。
祝煦一眼就注意到了，靠坐在床上的病美人。
她与梁霄实在是太像了，面无表情时连气质都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她的五官更加柔和。年龄并没有折损她的容貌，反而给人一种优雅又文静的感觉。
她应该就是梁霄的母亲吧。
女人看见两人，立刻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这也软化了方才与梁霄如出一辙的清冷，增添了几分恬淡。
“你们来了。”
梁霄只是淡淡地应了句：“姚女士。”
姚芊芊笑容未变。梁霄从来没有叫过她母亲或是妈妈。她一天也没有照顾过梁霄，深知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儿子必须亲近自己，所以母子俩就一直这样生分地处着。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祝煦提着礼物走上前，冲着梁霄的母亲乖巧道：“阿姨好！我叫祝煦，真抱歉现在才看望您。”
姚芊芊看向面前眉清目秀，气质干净的青年，内心不由得感叹，他跟梁霄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只食草动物被一头食肉动物抓住了一样。
她温和地摆了摆手，“不晚不晚，你们什么时候来,我都高兴。”
姚芊芊越看祝煦越觉得年纪小，忍不住问到：“你多大了？”
“我今年20了。”
“哦。”姚芊芊点点头，成年了就好。
祝煦注意到，梁霄的母亲看了他身后的梁霄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似乎是有话想说，但碍于梁霄又没敢说。
他想了想，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梁霄，我早饭没吃饱，有点饿了，你能帮我去买点吃的吗？”
“想吃什么？”
“嗯…pizza吧，刚刚路过城西，街边有个连锁店，就在那买吧。”
梁霄离开后，姚芊芊感叹道：“这孩子也会照顾人了，真是长大啦。”
祝煦望向她，试探着问：“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姚芊芊愣了愣，随后笑道：“你看出来了。”她叹了口气，“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跟那孩子相处。毕竟在他的人生中，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尽过责，怎么有资格去教育他什么。”
祝煦摇摇头，“不是的，过去的那些事并不是您的意愿。我相信梁霄心里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带我来见您。”
姚芊芊听得心中熨帖不已。
两人聊了一会儿，姚芊芊问起祝煦的家人，得知祝煦是孤儿后，又感叹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祝煦反过来安慰她：“人人都有苦楚，正是因为知道，苦有一天能够变成甜，奋斗和等待的过程才会格外有意义。”
姚芊芊真是越看这个小伙子越觉得喜欢。开朗乐观，积极向上，就像一个小太阳，不断地向周围人传递能量和暖意。
聊着聊着，她忽然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祝煦。祝煦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份股份的转赠协议。
姚芊芊解释道：“这是我持有的，梁霄父亲公司的股份，其中一半已经给了梁霄，这一半就交给你了。”
祝煦赶忙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拿着，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送这个只是希望你们俩能好好过日子。梁霄嘴笨性子又闷，以后要是有什么矛盾，你也多担待。”
祝煦明白，这里面有来自母亲的祝福，也有来自母亲的担忧和关切，但他还是认真道：“阿姨，我知道您是怕，万一我们俩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我可能会伤害到梁霄。但是我向您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舍得去伤害我最爱的人。”
他将文件放到桌上，“这个东西交给梁霄比交给我有用。何况我知道，这里面也有梁霄外公外婆的心血，我想外公外婆也会希望，自己的心血能在外孙手里发扬光大。”
姚芊芊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疼爱了自己一辈子的父母。可惜两位老人都早早亡故。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也是折磨她的病因之一。
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
祝煦见她难过，赶忙转移话题聊起了自己。他知道梁霄的母亲之前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直到梁霄的舅舅回国后病情才有所好转。所以只挑轻松的事情说，像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上学时的趣闻。
病房内气氛也越来越好。
梁霄回来后，刚走进房间就看见，两人跟母子俩一样，凑在一块亲昵地说说笑笑。
祝煦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姚女士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在梁霄对母亲有限的记忆里，他见到的，不是她发病时癫狂的模样，就是她躺在病床上神情麻木又呆滞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姚芊芊也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祝煦跟她聊起了梁霄去孤儿院时的事情，比如梁霄笨手笨脚地学包饺子；比如他央着梁霄吃了一大碗饺子，撑得梁霄晚上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怕吵醒他的事情；再比如梁霄被孤儿院的孩子们拉着衣服，问东问西的狼狈样子。
这些都是她这个母亲不曾见过的模样，她心里是羡慕又欣慰。她知道儿子是真的遇见了自己的幸福，一个真正爱他，关心他，享受他的陪伴也享受陪伴他的爱人。遇见这样的人有多难能可贵，已经失败过一次的姚芊芊心里非常清楚。
祝煦拉着梁霄走到病床前，打开袋子笑着说：“阿姨也尝尝吧。”
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分享着食物。梁霄忙着帮祝煦擦粘在嘴边的芝士，祝煦时不时地喂他一口pizza。姚芊芊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别人口中的天伦之乐。
或许在这一刻，三人心中都认同了，他们就是一家人。
梁霄跟祝煦手拉着手走出疗养院后，正准备上车，正巧碰见梁霄的舅舅齐斌来探望自己妹妹。
“叔叔好！”祝煦连忙打招呼。
“还叫什么叔叔？叫舅舅吧。”梁霄的舅舅别看长相有些凶悍，说话倒十分亲和。
梁霄也朝他点了点头，祝煦不好意思地叫了声舅舅，随后就被舅舅塞了一个红包。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改口了！”
梁霄跟他舅舅倒比跟他的母亲亲近。毕竟他在外留学时，受到了舅舅的关心和照顾。他是个冷漠的人但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别人对他的好，他或许不会口头感谢，但都会记在心上。
祝煦觉得他们俩可能有事要谈，打完招呼后就先行回车上去了。
“真认定了？”齐斌看了看变化很大的外甥。
“认定了。”
“认定了，那就好好过。你小子，别总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学着温柔体贴点。遇到问题就敞开了谈谈，坦诚总比隐瞒好。”
舅甥俩头一次说这么多话，梁霄知道他是出于关心，于是一一应了。
齐斌交代完后，忽然正色道：“梁霄啊……你别恨你母亲，这些年她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和内疚。恨自己看错了人，害了自己一辈子不说，也害了你。”
他拍了拍梁霄的肩膀，“现在梁未铭那个混账死了，梁轩也进监狱了，人生短暂，过去的事不要让它再牵绊你了，好好开始你的新生活吧。”
梁霄看了看眼前鬓角斑白的男人，恍然间意识到，他们俩虽然不是血脉亲人，但舅舅或许是他生命里最像是父亲的人了。
他郑重地答到：“我会的。”
“你母亲我会照顾好的，你们俩都不用担心。”
梁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说这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舅舅对母亲似乎不仅仅是家人的感情，只是那时他不理解，也不在乎，所以从不过问。现在他自己也有了爱人，明白了等候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离开前，梁霄忽然对这个满身沧桑的男人说：“您说的对，人生很短，希望我们最终都能得偿所愿。”
齐斌愣了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希望吧。”
梁霄开车载着祝煦离开了疗养院。
祝煦回头看了一眼独自站在路边的舅舅，转头问梁霄：“舅舅在国外没有别的家人吗？”
“没有。”
“他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成家呢？”
梁霄看了青年一眼，“因为他只想跟爱的人成家。”
听起来很有故事的样子，祝煦忍不住八卦：“他爱的人不能跟他在一起吗？”
“……她嫁人了。”
“这样啊，这也太惨了，那他要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或许吧。”
祝煦感叹道：“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事情不能圆满。”他看向梁霄：“我也不想要圆满的感情，我只想要平凡普通，有缺憾但也幸福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