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将崩
在指尖触碰到骷髅眼窝之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顿时自脊梁骨直向脑门蹿去。
周边安静的可怕,李沐炘条件反射的朝后倒退一步,只听闻“哐当”一声,他的后脑勺已磕在了冰凉的洞壁之上。
随着这一动静的发出,原本漆黑无比的空间顿时亮起了五六盏暖黄色的烛火。荧黄暖光瞬间将死寂尽数驱散。
借着摇曳的烛火微光,他小心的环顾了周围一圈,发觉自己正处于一处狭窄的洞窟之中,前方不远处正放置着一个木制浴桶,其内正放满漆黑色的水,此刻还冒着热气,满洞窟都是一股极其浓重的药草味。
将视线放回到自己身上,发觉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腹部的伤口处还给他用纱布包扎好了,不免让他觉得疑惑。
脑中不自觉的回想起了那张发面馒头一般的脸。此处貌似只有这一个奇怪的老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他换衣上药的,顿时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
他低头朝着先前摸到的那具骷髅看去,一看之下被吓了一跳,但惊吓过后更多的是恶心。
只见躺在他身边的那个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正在注视着他,掀开盖在其身上的被子后,发现自其脖子以下,则是尚未完全腐烂殆尽的肉体,尸臭味中还夹杂着浓郁的药草味,一股脑的直冲天灵盖。
骤见此景,愣是见惯了死尸的李沐炘都直接傻眼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面前的那盆药是给谁准备的,而他还跟这具腐烂的死尸同睡一榻……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为何如此看我?”
就在李沐炘神游天外的时候,一道温柔的男声自耳边传来。等李沐炘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先前躺着的那具骷髅早已坐起了身子,幽深的眼眶正盯着他看。
“……”
察觉到李沐炘的异样,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可怕的身躯后,骷髅淡然一笑:
“嘘,别看。”
话音刚落,眼前的烛火尽数熄灭,洞窟内顿时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耳旁传来一阵哗哗水声,李沐炘知是骷髅在泡澡,趁此机会,他小心的翻身下了床榻,准备逃离此处。却不想在朝着角落处小心遁去的时候,迎面便撞上了一人。他慌乱中摸到了那人已经抽出剑鞘的剑,手掌剧痛的同时,心下同样大骇。
我草,这又是谁?
镜渊底下异常空旷,中间为一巨大的圆形祭坛,底部刻有阴阳八卦,暗合八道洞门分布之势,每道洞门之前皆设有一座牌楼,洞道之内泛着荧绿光芒,映照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洞生植物。
鸣羽鳞凰深入镜渊之时,发觉柏叶君此刻正挂在诡风洞入口之处的牌楼顶部,神情狰狞,两眼翻白,出气多而进气少,随时都有可能要挂。
一道红光闪过,鸣羽鳞凰双首之上那一黑一白两团云雾尽散,幻化出了一男一女两个长相一样的人,男为鸣羽,女叫鳞凰。
鸣羽纵身一跃,将柏叶君给弄下了地面,伸手探查其周身一遍,发觉其背部被长剑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墨绿色的血液将背部衣料洇湿了一大片。他又蹲下身探了探柏叶君的鼻息,发觉其虽气息微弱,但还有救。
当他试图运转体内真气为柏叶君疗伤之时,头顶忽而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阴影,一滴粘稠的不知名液体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了柏叶君的脸上,随即柏叶君的脸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冒出了一股极其恶臭的黑烟。
就在鸣羽、鳞凰二人怔愣之际,只见一条鲜红的长舌自头顶上方的黑暗处伸出,将地上的柏叶君尸身卷走,不一会便听到了一阵咀嚼骨头的咯吱声。
咀嚼声停止后,自上方的黑暗中露出了一双猩红的巨眼,眼眶周边还飘着紫红色的火苗,似要将眼前所视之物尽数焚烧殆尽一般。
“这是……裂息神!它不是被主人封印于天极虚宫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尖厉诡异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不断回荡,一条粗壮且布满尖刺与紫红色烈焰的骨尾朝着鸣羽与鳞凰二人之处扫来,带起一阵炙热的风。
“先别管那么多了,快跑。”
裂息神与柏叶君、鸣羽鳞凰以及西蛟墨丹一样,都是由镜渊之主用天壤母血以及身死的奇异妖兽所创造出来用以维护管理镜渊的下属。他们自出现的那一日起就被安排好了各自的任务,从没有见过镜渊之主,也并不知道镜渊之主到底叫什么名字,而他们对镜渊之主的称呼只有两个字,那便是“主人”。
镜渊之主所创造出来的四个生命中,唯有裂息神拥有自我意识,再加上其暴戾嗜杀不服控制的性格,使得其被镜渊之主封印于天极虚宫之中。
若有朝一日镜渊隐秘被他界之人察觉,它便是最后一把利刃。在摧毁整个镜渊的过程中,裂息神也会因镜渊的坍塌而被沉埋无尽海底,可谓是“物尽其用”了。
裂息神的封印世所罕见,除了镜渊之主外,无人可解。如今它突破封印自天极虚宫而出,与镜渊之主当年所预想的场景一样。
看来是镜渊的真正目的被他人察觉,主人才将封印解开让裂息神出来,而造成今日这一场巨变的关键点便在他与鳞凰不久之前所奉命缉拿的颜舆涯身上。
如今裂息神连柏叶君都给吞了,更遑论他们两个?眼见裂息神骨质的尾巴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打来,而鳞凰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顶部黑暗中的某一处,这一幕顿时让鸣羽心惊肉跳,正欲上前将鳞凰给拉走之时,然而,令他愕然的一幕出现了。
那条呼啸生风的骨尾竟然直接掠过鳞凰而朝着他直袭而来!
等他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晚了。尾骨扫在他身上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般,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身后的牌楼飞去,口中喷出了血水以及碎掉的两颗牙,耳朵里还能清晰的听到自身骨头折断碎裂的声音。
牌楼由于年代久远,又加上受到重击,直接轰然坍塌,将鸣羽全身掩埋在了断壁残垣之中,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缝隙,堪堪能够看到外面的打斗景象。
鸣羽被裂息神猝不及防的一招重伤,他与鳞凰之间心脉相连,此刻有一半的力道直接反噬在了鳞凰的身上。
逼命一刻,却见鳞凰似有底牌般,云淡风轻的拿出了镜渊之主交予她用以召唤同脉的引骨哨。
只要心中想唤醒或召唤来身边的那人还有一口气,不管处于何种情况之下,都能出现回应。她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以此唤醒裂息神与他们之间并不深刻的记忆。
裂息神虽然比起他们四人来说生性残暴、不服控制,但他们几个都是由同一块天壤母血所孕育而出,属于同脉。
她之前从未动用过引骨哨,不知效果如何,但她坚信镜渊之主不会骗她。
但当引骨哨响起的那一刻,她却发现该引骨哨不但对裂息神无用,甚至连熟识多年的西蛟墨丹都未曾予以回应。
这一刻,她自有意识起就对镜渊之主油然而生的信任出现了难以缝补的裂缝。
本以为她是他们四个之中最得镜渊之主重视之人,连这般重要的引骨哨都交给她,但直到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是她在自我感动罢了。
原来他们对于镜渊之主来说,只不过是个创造出来用以打发时间的玩物,自始至终从未在乎过他们的生死,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便被舍弃……毕竟,他们的主人能创造出千千万万个柏叶君、西蛟墨丹和鸣羽鳞凰。
……
不给她犹豫的时间,裂息神逼面而来的紫红色火焰携带着灼烧之感,将她周身尽数烧燎,竟隐隐有种封锁她体内灵力的感觉,让她再难以动用术法分毫。
跟鸣羽一样,她同样被骨尾横扫而出,只不过是朝着通往日月明炉的那条洞道里面飞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