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镜渊之下
镜渊之外,先见电闪而后闻雷鸣。一明一灭之间,海面翻腾如滚水,渊下无形兽鸣伴随着海上龙卷直冲天穹,只见日月星三光缺失数十年之地界,首现白昼。于镜渊中心而起,浓黑厚云如火烧,嫣红霞光映照海面,自漩涡平息之处开始,绵延覆盖百余里。
但此白昼假象只维持了一瞬,随着一道惊雷自天穹轰鸣而下,只见漩涡龙卷早已平息的海面厚浪狂奔,雷鸣惊起的浪花飞溅滞留空中,不过一息,便如镜面般崩碎成片,显露出一道无边深渊。四周海水源源不断倒流而下,却难以填此深壑。
此便为镜渊入口,不过几息便消弭无形。就在海面巨浪逐渐回涌之际,只见又一道惊雷夹杂着雄浑兽鸣狠狠劈在了即将消失的深渊之内,强劲灵流使得周边海水再次沸腾,直接将海面狂浪强行撕开,镜渊入口也得以再次显现。
海面升起一道破旧的青铜阶梯,阶梯缠绕着墨绿色的凌乱水草,呈垂直状直通镜渊入口。此时,只见一道火红残影自浓黑云层直坠而下,触地瞬间,幻化成一只双首三足之异兽,背生双翼,华羽如火,一黑一白两团云雾将其头部包裹着,看不清具体样貌。
“请吧,无相剑境昔日的仙者。”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自鸣羽鳞凰口中发出,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子不容许他人忤逆的威势。
自其前方,正站着一道满身血污的人影,而阶梯之上缠绕着的墨绿海草似有意识般,缓缓朝着人影而去,欲将其直接拖入深渊。
但人影动都不曾动一下,只是双眼茫然的看着面前深不见底的海底裂缝,根本就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周遭的情况。
见入口即将关闭,而人影还杵在原地拖延时间不肯主动进去,本就没有什么耐心及脑子的鸣羽鳞凰愤然一怒,周身火焰凝聚,准备采用暴力将眼前人给轰进去。
一道由灼热灵流汇聚而成的气劲不偏不倚,打在了人影背上。如它所预想的那般,人影被击飞而出,双脚脱离了青铜阶梯,直接朝着深渊之下坠落而去。
“……神识不存,已逃……”
完成缉捕任务的鸣羽鳞凰正准备化去形体,归于厚重云层再次沉眠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恰逢此时,一道震破苍穹的轰隆巨响自底下传来,似底部坍塌了般,搅起翻天巨浪。
脑子永远慢半拍的鸣羽鳞凰这时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而发出此道虚弱声音传信的,正是负责抽取颜舆涯神识并将其关押至诡风窟的柏木君。
日月明炉之内,一人面对着玉案之上展开的一卷图纸打坐沉思,似回忆起了遥远之前的过去,眉目间尽是悲凄之色。
而在只有一道阵法作隔的日月明炉洞门之外,只听闻一道撞击洞壁的沉闷声响,盘踞于此看守多年的蛟蛇被一股自幽深洞道处狂泄而来的不明剑气所伤,猝不及防的一击使得西蛟墨丹匍匐于地,身形几番变化,竟从其口中吐出了两根鲜血淋漓的肋骨。
蛟蛇竭声低吼,力撼洞窟,震落无数细小石块。妖力渐催间,只见周边骤起迷雾,逐渐形成了一堵雾障,将日月明炉洞门层层包裹。
在剑气被隔绝之际,其先前吐出的两根肋骨在落地一瞬,顿时幻化成两个骷髅小童,其中一个直接见风便长,眨眼间便拥有了血肉之躯。少年一袭红衣,手中提着一把寒光凌冽的长剑,脸上尽是少年意气。而另一个却直接幻化失败,只幻化出了上半身,下半身仍是白骨,还冒出一股白烟。
西蛟墨丹似是不满其形态,长舌将其一卷塞入巨口,蛇身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再次开口之时又一根血红的肋骨被吐出。此根肋骨幻化成一名少女,身着红衣,青丝及腰,手中拿着的是一支骨笛。
随着一阵渗人诡笑自西蛟墨丹口中发出,原本闭眼的两人忽而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何地方。
在看到身后石柱上盘绕着的蛟蛇后,两人惊叫出声,正欲逃跑,却不想身体直接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紧抓着,缓缓朝着石柱之上的蛟蛇而去。
“水鳞天海妄蛇一脉就只剩你们两个后辈了吗?”
西蛟墨丹见两人眼神惊惧的看着自己,心中耐力有限。见两人不回话,也不再等了,直接将两人掐晕扔到了日月明炉阵法之中的离、坎二位后,只见日月星三光不断灌注其身,竟有丝丝缕缕生机灵流充斥周身经脉,不断丰满其干涸丹田。
阵中二人自昏迷中惊醒,看着逐渐枯朽的身体,两人眼中尽是恐惧之色。不多时,两道微乎其微的哀嚎响起,只见原本活生生的两人竟然变成了两堆白骨。但只不过一息时间,白骨也逐渐消散无踪,唯有其先前口中所吐出的两根肋骨仍完好如初的留在阵法位上,鲜血淋漓,似生命消逝的最后见证。
“……”
一道颀长身影自幽暗的洞道处缓步而来,一身玄衣,身负长剑,待得距离日月明炉阵法还剩两三丈时才停住脚步。
西蛟墨丹凶然抬头,只见来人裸露在外的惨白皮肤上满是伤痕,双目紧闭,额头上还破了个洞,伤口处结着鲜红血痂,显然是不久前弄的。
眼前之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身上还毫无活人气息,很明显是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在镜渊之中凡是神识离体之人,其躯体都会处于沉睡之态,而并非死亡。但像眼前这人一样神识离体后,躯体生机尽失的他还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是来自哪个界域的劣迹仙者,负责看管他的又是何人?
他背上背着的剑看起来毫不起眼,黯淡无光,显然是地摊货色。西蛟墨丹当着他的面幻化成一手持锦扇的年轻公子,运用术法将那两根血淋淋的肋骨收起来后,背靠着石柱,对着不远处的人轻蔑一笑,并未将其与刚才袭击他的那股不明剑气联系起来。
而在日月明炉之内,应天阙似是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杀机,自打坐中回过神来,提笔在案上铺开的信纸中写下了一行字:
川泽明图,神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