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梦魇
任风云坐了许久，脑海中回忆起柳悦颜来找他时的对话。
“任师兄，你……唉，我来青元郡时六长老嘱咐我，如果能有缘见到你，让我将你的配剑带给你。”
“师尊他知道我在青元郡？”
“一直都知道，因为你体内有他留下的灵识，是能隐约感应到方位的。只是你当年偷偷离开时留书说自愿退出宗门，让长辈们都不要来找你，六长老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一直没有去锁定你的具体位置，甚至我来时还嘱咐我说一切随缘，不要去刻意寻找。之所以还留着那丝灵识，只是为了在危难关头保你一命，毕竟师徒一场，他绝不能彻底放任你堕入绝境！”
“我明白……师尊，还好吗？”
“六长老吗，还可以吧，一直忙于宗门事务，现在也新收了几位弟子，不过却依旧是整个宗门中除苍枫长老外弟子最少的长老……”
“是我对不起师尊……”
“他从没有怪过你，反而颇为自责，认为是他安排去完成那个任务……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宗门……一直在等你回来，他也在等你！”
“我……对不起！”
回忆戛然而止，任风云的脸上已然挂满泪水，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面前的长剑，可就在即将摸到时却又猛得收回手，紧握拳头重重地砸在胸口！
“对不起！我不行的，我忘不了！”
脑海中浮现几张年轻的面庞，他们皆是带着阳光的笑意，可又很快被一片血污浸染，当年的惨烈场景再度浮现。
他跟几个宗门中的好友一同进入的魔渊，本来斩杀魔物数量已经达标，可就在即将离开之时爆发了百年难遇的魔潮，他们只能留下来同镇魔军一同御敌。然而，在那魔潮的冲击下，他们这些宗门中的骄子显得是那般脆弱，连自保都需要随行的镇魔军帮手！
很快，周围的镇魔军被魔物侵蚀殆尽，正当它们要对任风云几人出手时，那道梦魇般的身影出现了！
“桀桀桀，这次倒是收获不小，竟能遇到这么几个有趣的小家伙。直接杀了就太可惜了，让本座陪你们好好玩玩！”声音传来的同时，面前的魔物皆是停了下来，魔潮缓缓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一个全身萦绕着黑气的人从其中缓步走出，虽看不清容貌，但那恐怖诡谲的气息却让得几人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修为最弱的一个甚至忍不住跪倒在地！
任风云作为几人中的最强者，强撑着鼓起勇气站直身体，可拿剑的手却在战栗，始终无法举起，一路顺风顺水的他哪经历过这等绝境，他怕了。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威压锁定。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便当头压下，任风云仅坚持了数息便轰然跪倒在地。
“这个最有意思，可以好好玩玩……就是可惜魔潮阻拦不了那个家伙多久。”那人摩挲着下巴，突然周身黑气凝聚而起：“有了，我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游戏！”
话音未落，那周身的黑气化作几个气团闪电般的窜向其他几人，而他们用于抵挡的护罩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得粉碎，黑气入体，伴随着一阵惨叫和关节扭曲的声音，同行的好友竟全部变成了魔物！
“我最喜欢看你们这些修士自相残杀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他们，要么被他们杀死，哈哈哈哈！”那人的笑声听在任风云的耳中如同恶魔的低语，没有给他多准备的机会，由好友化成的魔物已然扑上前来，萦绕着黑气的脸上皆是带着狞笑，浓重的杀意恨不得将任风云分食！
与此同时，那人撤去威压，任风云也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赶忙挥剑格挡，同时口中不断呼喊，想要唤醒同伴。然而这一切皆是徒劳，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哪个魔化之能重新恢复神志。
任风云只得勉力抵挡，可几人修为差距并不是太大，他又处处留手，所以身上很快便添了许多伤口，状态也越来越差，眼看就要无法坚持下去。可即便如此，任风云依旧没有下死手，他没办法真正对这些好友出手啊！
“这么讲义气啊，那我偏偏不让你如意！”那人冷笑着再度散出许多黑气，向着任风云扩散而去，而陷入苦战的任风云根本无力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气钻入自己的身体！
那些黑气并未将任风云化为魔物，只是不断地放大他心中的恐惧与绝望，还有那被激发起来的求生欲。在黑气的影响下他的神志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只剩一个要活下去的执念！
噗嗤！
长剑剖开一人的胸膛切入心脏，瞬间鲜血喷涌而出，而原本钻入他体内的气团却自伤口处浮现回流至那人体内，变成魔物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上一片死灰，已然失去了生机。
然而已经被黑气影响得有些疯魔的任风云根本没什么反应，拔出长剑将好友的尸体甩向一旁，紧接着看向扑上来的其他几人，再度挥剑而上，出手皆是杀招！
终于，这几个魔化的同伴已被尽数斩杀，黑气褪去恢复本来模样，而在魔潮的重重包围中，只有任风云一人还喘着粗气站着，好友的鲜血缓缓流淌染湿了他的鞋子，任风云却依旧恍然未觉，依旧目露凶光。
那人冷笑着召出他体内黑气，而在恢复神志的瞬间，任风云看着这地狱一般的场景瞬间崩溃，抱着好友的尸体嚎啕大哭，可手中染血的剑刃以及恢复的记忆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这么有趣！”那人满意地大笑，当他看到任风云那饱含杀意的眼神时，却是缓步上前，恐怖的威压重新释放而出，压得任风云动弹不得，而后抓起他的头发猛得仰起他的头:“好玩不，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哈，干嘛这么看着我，本座不过是将你内心中的负面情绪和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无限放大了而已，一切都是你自己动的手啊！嗯？还看！想和他们一起死不成？！”
说着，滔天的杀意混在威压之中砸下，而在这威势碾压下，任风云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一颗剑心也被碾得粉碎！
“这才对嘛，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活着，带着愧疚和恐惧活下去！哈哈哈哈！”说着，那人像丢垃圾一般将任风云甩飞出去，而后带着魔潮迅速褪去，只留十数具尸体和一个被彻底摧毁精神的人。
打那之后，魔渊中发生的一幕幕便成了任风云的梦魇，他愧疚自己亲手杀了好友，他恐惧那个人的恐怖，但他最恨自己的懦弱无能，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他怕了，甚至怕到再也不敢去拿起剑，成了一个真正的废人，没有任何颜面在待在宗门中，便缩在这铁匠铺中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他连终结自己生命的勇气都没有！
“呜呜呜……”任风云瘫坐在长剑前掩面哭泣，破败的铁匠铺中满是悲戚颓然之意。
温室中长大的花朵虽然美丽，但却经受不住风雨的洗礼，只会被无情的摧残成遍地烂泥，再也无法翻身。修行路上，有人百折不挠，同样有人一蹶不振，如何去走，全看各人自己。有时太过顺风顺水，缺少了逆境的磨砺，一旦落入绝境，将失去所有东山再起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