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俪北国七星镇
十二月二十三日,青天白日。
俪北国香初山下,辰时三刻,一行外乡人打马而过。
他们素衣常服风尘仆仆,其中几人背着箱笈,箱笈上挂着一枚铃铛。马儿在山路上飞驰,铃铛发出悦耳的脆响。
所谓摇铃负笈游医客,走南行北济厄难。
正是宁荨术一行人。
他们此行的首要目的,是香初山下的山阴郡。
在晋升考期间,浮屠门突然收到俪北国官府的求助。
说是俪北国山阴郡突然爆发一种怪病。
一夜间七星镇年岁在四十至五十间的女子全数白头,而且眼睛深凹,皮肤干瘪粗糙,像是突然老了三十岁。
刚开始镇民们以为是撞鬼,便上仙留山求皇天殿除祟。
皇天殿弟子留守几天没有发现异常,就又回去了。
结果第二天,那些一夜白头的女子突然变得癫狂无比,严重的还持刀砍人。
癫狂六个时辰后,这些女子七窍流血,迅速衰亡。
但怪病没有结束。
渐渐地,三十多岁的女子身上也出现类似症状。
不过他们并非白头十日才癫狂,而是一旦见光,就发狂发怒有如猛兽。
七星镇外,路碑旁一男一女翘首期盼。
二人着一身看着相似的箭袖黄袍,只是一人胸前绣金丝日轮,一人全身以银丝月轮为饰。
揭阳为日,红祁为月,是皇天殿的内门弟子。
“听闻皇天殿红祁阁的红晟夫人已将雀舌弓传于长徒,看来民间传言非虚,这位就是陆姑娘了。”六人下马,楚安暮先与那二人见礼,“在下楚安暮,这是我浮屠门台灵长老。”
“久仰台灵神医盛名,感谢长老亲临七星镇。”
陆妍婉一听楚安暮身旁看着年轻但气质超然的男子就是浮屠门四重门长老台灵神医,惊得目光一颤。
“在下陆妍婉,这位是我门内越师兄、越盛酩。”
越盛酩三个字,哪怕是迦兰人也有所耳闻。
二十六岁成大乘境强者,在皇天殿中一骑绝尘,与隋河林家林随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脸温润的越盛酩拱手道。
“七星镇乃妍婉师妹的家乡,我与妍婉师妹担心事况有变一直留守,有幸等到各位医者来。”
“越公子客气了。”
一行人牵马而行。
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安静得像空城。
众人拾阶而上,街边紧闭的茶楼突然传来一道巨响。
古天月张青叶几人被吓得围作一团,越盛酩和陆妍婉一个旋身到屋前,对着摇摇欲坠的门窗严阵以待。
“等一下。”
越盛酩闻言后退,抬头就见几根细针飞射而出,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悬丝宛若游龙从破开的门窗伸进屋内,不一会儿,悬丝和细针都被宁荨术收回。
“台灵神医可看出什么?”
这次的白发人一旦发狂三日内就死,陆妍婉顾不上冒不冒犯。
“咳咳,初看只是寻常的心脉狂躁,许是银针扎穴的缘故。”
看着长街边上那些被劈碎捣烂的桌椅门窗,楚安暮叹了口气道:“我看镇上这样的病人还有不少,不如我们先去客栈安置行李,回来再细看。”
灌了两杯热茶,古天月赶紧找宁荨术和楚安暮汇合。
看古天月进来,宁荨术嘱咐道。
“七星镇这事也是你们历练的功课,就按之前师兄吩咐的,先由安暮带你们去看,若你们摆定不了为师再出手。”
“但我看七星镇的情况危急,若我们能力不济拖了时间,导致更多人发病……”
楚安暮闻言轻笑。
“不妨事,我们已经找到方向,只是带你们再仔细看看。”
“哇这么快?!”
楚安暮点头又摇头,笑得意味深长。
青天白日,屋里却一片漆黑,窗户被钉死还涂满黄泥。
楚安暮一推开门,室外光倾泻进屋里,床头方向传来几道铁链“哐当”的碰撞声。
举着药瓶一点点靠近床边。
床上的人儿逐渐安静下来,楚安暮松了口气,把古天月、张青叶几人唤进屋。
古天月闻楚安暮的药瓶:“这是,迷迭草汁?”
“用灵力将汁液催发成雾气让病人吸食,刚好发狂之人血气翻腾,大大缩短了药效发作的时间。”
楚安暮命人点了三根蜡烛,将整个屋子照得通亮。
“你们可感觉到什么?”
楚安暮朝张青叶、师津南、施文初几人发问。
“确实有难闻的味道,闻久了头疼,让人觉得烦躁。”张青叶揉着鼻子道,其余人表示同感。
楚安暮掏出一个药钵,取了滴病人的指尖血。
古天月近前一看,那黄豆大小的指尖血里,竟然隐约可见一丝黑气,她惊叫道。
“这是鬼气!”
灵气闻之神清目朗,妖气闻之犹如臭蝇,鬼气虽无馨无臭,但久闻会让人烦躁不安。
难怪张青叶说头疼。
“之前台灵师叔到冥狄国游历,亲眼见到一个偏僻小镇人只二十岁就形容枯槁,因为常年受鬼气侵袭。”
张青叶迫不及待接话。
“可这里是俪北国山阴郡,百里之外就是皇天殿,怎么可能会有鬼气?莫不是楚哥你诊错了。”
被质疑的楚安暮一把抱住张青叶的脸,讲话间将手里肉团挤成一只大肉包子。
“所以我们不仅要给人治病,还要好好查查原因。”
楚安暮有心情玩笑,说明事情不难处理,众人放下心来。
亥时三刻,一行人饥肠辘辘回到无忧客栈,打算跟宁荨术汇报今日所见。
看着门口饿到吞口水的众人,宁荨术轻轻一笑。
“这样吧,安暮留下,其余人到楼下用餐。热饭热菜已经备好,就等你们回来。”
张青叶闻言“哇”地丢掉手中医案,拉住古天月就往门外跑。
宁荨术朝楚安暮招手。
“这是?”
楚安暮翻弄着桌上的小布包问。
“台灵神医让我们于镇西、镇东两头,每两百步取一撮泥土回来,这个就是我们在各处房屋墙角挖回来的泥。”
越盛酩摸着鼻头道。
他的剑向来只为奸邪凶恶出鞘,但今日为了挖这些土,都把剑柄上的红山玉石磕破了。
“越兄辛苦了。”
“七星镇只有一条河流经过,这是我在七星河各河段取的水。另还有路边河边的草木,也按台灵神医的要求取回来了。”
“你是觉得,有人将鬼气铺满整个七星镇?”
楚安暮将纸包石瓶一个个都打开,一番拨弄闻嗅,没有发现跟病人血液一致的鬼气。
要么是鬼气太稀薄,未到楚安暮探查的程度,要么宁荨术猜错,这些东西里根本没有鬼气。
后者不太可能。
“要让七星镇大半人受灾,绝非直接将鬼气种于人体那么简单。”
皇天殿脚下,谁敢明目张胆放肆。
“古志有记载,其实除了冥狄国,蠡洲其它地方也有鬼气,只是过于稀薄,连尚医人的通灵都察觉不到。”
皇天殿和冥狄殿是死对头,越盛酩作为皇天殿大弟子,必定对玄冥功和鬼气有所研究。
“不过这么多人一夜白头寿元损半,寻常鬼气怕是做不到吧。”
宁荨术漠然良久,指着陆越二人做过标记的舆图上的一点道:“我想,等稳定病人情况,我们要去这个地方走一趟。”
舆图并未标明那点是何处,但陆妍婉一眼认出。
“这是,鼓风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