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长安，长安（番外二）
说话间，钟声响起，悠悠的钟声飘荡在古老的长安城，杨晓然寻着声音望去，却见书院里面有一个钟楼，高高耸立着。时针此刻指向了十一点，到了中午放学吃饭的点了。
对于这个大钟的出现，杨晓然并没感到意外。早年她就做了一个这样的玩意，现在还摆在太极宫内给民众参观。唯一不同的，当年用来计时的“子丑寅卯”已跟不上时代被淘汰了，全部改成了阿拉伯数字，24小时制。
钟声响了没多久后，便有学生陆陆续续出来。他们穿着统一的青色长衫，女孩子则是同色的裙袄，在这样的季节里，那颜色显得特别耀眼。
他们脸上挂着笑容，自信，潮气蓬勃，好似初升的太阳般。
“学校不提供午餐了么？”
杨晓然发现一些学生走到学校对面的吃食店，不由好奇地道：“以前学校可都是提供午餐的，住宿的学生一日三餐都有。”
李承乾苦笑，“莫说是现在，就你走后十几年内，你可知青山书院开了多少分校？还有小学，中学，大学……当年就成为财政负担了，后来便取缔了免费的政策，进行了改革。按照等级减免或者免费，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经过核实享有一切免费特权；除此之外，学校的食堂用餐也比较便宜，基本不赚钱，你看这些外面出来吃饭的学生都是条件好的……”
杨晓然看了看那些学生，又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富人多出钱，穷人免费或者减免，这个理念很先进。
“课本费现在不知收不收，学费以前也是有一个等级的……当年因为这个事，还闹了好一阵子，朝臣也分成了两派，斗个你死我活。迂腐之人自然认为不妥，有远见之人，则觉长此以往，拖累财政，最终变恶政，赞成收取一定费用。双方争执不下，天下臣民沸腾，最后终于选择了递减之法才平息这场风波。”
杨晓然点点头，“这是个好法子。不过小学倒是可以免费的，只是不提供午餐这些。”
顿了顿又道：“起码小学读完读写算没问题了，不至于做睁眼瞎，对国民素养也算是一种提高。如此，民智方可开。”
李承乾见她认真思考的模样，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就这么放不下？”
她脸一红，喃喃道：“这，这不是投入太深，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么？”
李承乾抿嘴笑了笑，牵过她的手，道：“这里好多围绕学校开的吃食店，我们找一家坐下，也好听听他们说什么。”
见她露出笑容，他刮了下她的鼻子，无奈道：“就是个爱操心的。”
杨晓然一撅嘴道：“话可不能这样说。这好比养孩子，还没看到他长大，就走了。现在老天又给了机会，自然得瞧瞧……”
李承乾拍了下她的脑袋，道：“知道了，走，肚子都饿了。很久没吃过家乡的东西了，这会儿还真想念了。”
夫妻二人牵着手，寻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店走了进去。
见到他们二人进来，里面的学生都纷纷看过来。
实在是这二位太耀眼了些，气质出众，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迎面而来。
特别是那男子，那红色的头发，略带西方人的面孔，刚毅冷峻。眼角的疤痕不但未能折损他的俊美，反而更带来一丝冷酷的诱惑感，特别是那气质，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灵般，不容亵渎。
多年的天子生涯，让气质这种东西深深地刻入了他的骨髓与灵活，一举一动间自是帝王风范，不容亵渎。
而那女子气势上虽不如男子，可内敛雅致，富贵逼人。她衣服明明很简单，也没什么头饰，可却偏偏给人这样一种感觉。
不知不觉，学生们就联想到了学校门口的那尊铜像，不知为何眼前的女人很有文昭皇后的感觉。虽然他们没见过，可通过字里行间却能感受文昭皇后的风韵。眼前的女子无疑符合了他们的想象，竟感觉亲切了起来。
店里的小厮很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这儿的吃食店大多只有学生和老师来光顾，而眼前的二位显然不是凡人，自是要殷切上几分。
杨晓然与李承乾在小厮的带领下选了个位置坐下，既不靠窗，也不靠边，离着学生们比较近。
看了一眼板子上的供应，杨晓然笑了笑道：“还真是学生餐，倒让我想起我读书那会儿了。”
李承乾看着菜单，笑着道：“关中猪蹄饭，呵呵，这个好，来一份。香儿，你呢？”
“我也要猪蹄饭！”
想起美味的酱猪蹄，她馋了。
李承乾看着她这样，不由地就想起当年在太极宫她啃猪蹄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多爱猪蹄？”
杨晓然翻了个白眼，“你不懂，猪蹄美容呢！”
“可脂肪也很高……”
李承乾打量了她一下，随即一眯眼，舔了下唇，低低道：“不过娘子不胖，就算有点发福也可以运动下……”
尼妹的！
流氓！
一语双关的，以为她听不出来？
瞪着他，小声道：“找打！这里可都是祖国的花朵，你可别乱说话！”
见她小脸微红，他忍不住低低笑了。
点了两份猪蹄饭套餐，李承乾拿出自己银质的酒壶，问道：“来一口？”
“别了……”
杨晓然摇头，微微蹙眉，“你现在怎么也好酒了？”
“在战场上有时压力太大，临战总要喝一两口，时间一久就成习惯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别担心，我不贪酒的，就喝一两口。”
杨晓然想了想，他的确只是喝一两口，并不贪杯，便道：“下回我做点滋补的酒你喝。”
“恩……”
见她处处体贴关心自己，这样细微的事都这样关注，他又觉心底痒痒了起来。
对于某狼来说，回报娘子关爱最好的方式就是回报过去。方式就是把她狠狠宠爱一番。
不知某人脑海里又是污污污的某姑娘没注意到他眼里泛起的火苗，只四下看着，见学生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心底莫名地欢喜了起来。
好似看到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还很幸福。学生们的朝气蓬勃令她感到幸福，心尖发暖。
“你们知道吗？国家要实行七年义务制教育了。四年小学，三年中学，所有适龄儿童必须强制入学，若是父母不应，会被判刑。”
“啊？消息准确么？这是为何？不是以民为重，这事不是该自由选择么？”
“文昭皇后列传里提过，文昭皇后曾说过，再苦再难不能穷教育，人生智慧始读书起。我倒觉得这强制了好。”
“可有些人的确家庭困难……”
“嘁！你还以为是几百年前啊？文昭皇后那个时代才真叫苦，现在还有几个人是饿肚子的？只是那些少数民族，特别是欧罗巴，大食移民可能还艰难点。但这回国朝一视同仁，取消了少数民族的借读费，这样一来，只要不是懒汉都能供应孩子读书的。”
“可一个家庭都生好几个，个个都要强制入学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咱们这些家境尚可的，不用国朝强制父母都会送我们读书；可有些同学，你们也看见了。远的不说，咱们班里就有好几个还是领补助的，家里人都供他一人大学了……”
“听说会有相关政策出来，困难的可以申请费用减免或者全部免费……”
“你们说国朝这样是为何啊？！”
“这还用说？提升全民素质喊了这多年了，这回是要彻底扫除文盲；而且我还听说了，其实海外诸地相当缺人才，就现在这时代，哪行哪业不缺人？就算是当个小厮还得能看懂菜谱呢！海外就更别提了……”
“我也想去海外发展，现在科举越来越难，想入朝为官不是那么容易，当个小吏也得科举，真是醉了……听说海外领地要求没那么严格，咱们好歹也是青山书院毕业的大学生，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学府，拿着这个资历去澳洲，美洲或者东南亚混个小文书应不成问题吧？”
“东南亚现在也成热门地了，竞争残酷得不行……”
“唉！”
一群学生叹气了起来，眼里都是都未来的担忧，“现在不是流行一语句话么？毕业等于失业，想我祖父那辈，莫说是考上青山书院的大学了，随便哪个大学毕业出来都是香饽饽；不，莫说大学，那时中学毕业，再去读两年深造班那也是各行各业争取的人才。”
“可不是？我听我祖母说，当年她考上大学，十里八乡敲锣打鼓地来道贺啊！我祖母是小地方的人，当年家里穷得很，为了给她读大学，十里八乡的乡亲凑钱送她上京求学，祖母每每说起都得红了眼……”
“唉！再看咱们现在……大学毕业可优先入朝廷衙门的政策没了，也得去科举，苦也！”
“以前东瀛州也是好去处，可你看现在……连东瀛州也是人满为患，科举之道难于上青天呐！”
“难道只能去澳洲，美洲了？”
“你若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也只能去那边了。在中原，人才太多了，虽然青山书院毕业的牌子还很硬挺，寻个稍好点的工作没问题，可要更好的却是没了。”
“若是不去美洲，澳洲也想大富大贵，那只能考研了……”
“天啊！研究生不是一般难考啊！策论太难了！”
“何止是策论难？华美，华澳，中华三地加起来，占据了大半个世界，可研究生才几个？至于博士……呵呵，那真是稀有动物，比天上掉下来的陨石都少……”
杨晓然与李承乾一边吃着猪蹄饭，一边听着这些学生谈古论今，只觉有趣极了。
“想不到现在的孩子们就要面对这问题了……”
杨晓然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当年我也是觉得无出路才发狠考研的……”
李承乾摇着头，“忽然还是觉得华美好，这些孩子太苦逼了……”
喝了一口酒，道：“华美与华澳的小战事不断，总有小冲突，和平个十来年边疆就得搞事，那些原住民虽然大部分跟我们交往不错，可也总有几个部落不服，去那边挣军功都比在这苦熬好啊。”
“那可不一样，那得以性命相搏，不是每个人能做得来的。其实我看了下资料，全国大学也不算多，这些孩子只是不满足跟普通人一样，只是想进朝廷当官罢了。他们这样的高材生，那是每个行业都特别需要的，只是咱们国人骨子里都是官迷……人往高处走啊……”
李承乾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看得清楚。”
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们分析得倒也挺清楚，华澳不提，就华美的确人才紧缺，若是去那边发展倒也不错。”
夫妻二人就着这话题开始热切讨论了起来，渐渐地一群学生忍不住看了过来。
这二位说话声音不高，可着实观点新奇，便忍不住支着耳朵听了起来。
“高人呐！”
几个小家伙冒出了星星眼，“这必是大家族出生，看得可比我们全面多了！”
“他们应该只大我们几岁吧？那个女子，至多大我们两三岁，天啊！就两三岁差距怎么这么大？你们看她的举止，她的谈吐，不急不缓的徐徐道来，条理清晰，观点独特，似乎更胜一筹啊！”
“我却不觉得。我觉得那个男子观点更独特……”
“你是看脸吧？”
“讨厌，你说什么？哼！你也看脸，看人家夫人长得好看，不知羞！”
几个小屁孩争了起来，杨晓然与李承乾愣在那儿，对视了一眼，“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二人说着说着就较真了，没想到引起了围观。忙结了钱，退了出来。
一直走出老远，想起刚刚的事还忍俊不住。
现在的孩子可真有意思啊！比三百年前的孩子们可有活力多了！
“下面想去哪？”
等笑够后，李承乾问道：“要不要休息会儿？”
杨晓然摇了摇头，看了下四周，迟疑了下，才道：“这里离着胜业坊应不远了吧？我……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