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愤怒
所有的谜底都解开了……
李承乾把幼娘安排在程咬金家里住下，令他老人家好生保护，自己则带着家人先行回宫。
这个事需要好好琢磨下。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早就怀疑过自己落马一事乃是人为。他甚至怀疑过是自己的弟弟李泰。毕竟自己一旦不是储君，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他。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是自己多心了。
几个小家伙缩在杨晓然怀里，也不吵闹了。因为父亲的脸色着实不大好看……
回了宫，杨晓然把几个小鬼头让各自乳娘带着回自己屋里吃饭去。自己则让人弄了点茶水糕点。
看这情形，显然自己丈夫是不会有胃口吃下什么了。弄点点心备着吧。
喝退所有下人，关上门，见李承乾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着实有些骇人。
眼神冰冷的让自己感到一阵陌生。
上前，刚想劝慰几句，却见他忽然爆起，一掌打在案几上的茶盏上，水花四溅中，立刻有鲜血流出！
“帝王之术，帝王之心！当真这么重要？！我是他儿子，我是他儿子啊！”
杨晓然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把抓住李承乾的手，见茶盏的碎片不但划破了他的手，更有细小的碎片陷入肉中，鲜血顺着白皙的手缓缓流下。
“你疯了？！”
杨晓然大叫着，看着那汩汩鲜血流出，只觉心疼的不行。拉着李承乾的手，意念一动入到空间去。
拖着他去湖边，用湖水清洗干净伤口，拿着自己的医疗箱里的小钳子把碎片都夹了出来，再撒上药，然后用干净的布包起来，一脸怒气的道：“你发什么疯？！干嘛伤害自己！”
李承乾缩回手，推开杨晓然，一言不发地起身，拔出腰间的长剑对着一堆花花草草就乱砍了起来，面色狰狞得可怕。嘴里还大喊着，“磨砺我，磨砺你，这就是帝王之家，这就是帝王之家！可恶，可恶！什么皇太子，什么储君，都去死，都去死！孤不干了，孤不干了！”
杨晓然望着李承乾，本想上去劝说，可想了想，还是站在了原地，任由他发泄着。
嘴角含着一丝苦笑，眼里有泪花闪现。
所有的一切在单幼娘说出那一刻都被赤ll的揭示出来。单凭杨氏绝对是没有这样大能量的。
幼娘那丈夫乃是杨氏旁系子弟，能把这样重要的事委托于他，想来此人重名利财富胜过一切。可最后却没有对幼娘下手，还反过来给幼娘出主意。
显然这事中间有人插手了！
单凭杨氏还没这么大能耐！
显然李世民早就知道杨氏做得事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会拿杨氏给自己当磨脚石，完全不讲当年的恩情。
就是不知李世民是什么时候知道得。摆出这多阵仗，目的不但是要磨练自己还在于磨练李承乾。
或许账本的事他早就知道，但却一直不提。等着看儿子怎么做，或许，这又是一次对儿子的试探。
单幼娘能顺利混入玲珑阁没准也是李二插手的。
或许李二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换做任何一个当儿子的心里能舒服么？一遍又一遍的被自己的父亲这样折腾，担心受怕得，谁都得疯。
可这又是无法的事。或许李世民也不想，可为了帝国江山，为了千秋霸业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有的时候信仰与责任是可以凌驾于任何个人情感的。
李承乾还远远没长成一个合格君王，他的心还不够坚硬，还有着太多人间的情感，而对于一个合格的君王来说这种感情只会是负担。
李世民深知这一点。长孙离世后，除了哀伤妻子，也深刻的体会到了死亡的可怕。而他的身体也不如之前了，或许是觉得千秋霸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就如长孙临终前告诉自己的那样：他是父也是君，先为君后为父。
掌管着偌大的帝国，李世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在这宫中，在这高位上的人没一个是幸福的，都是孤独的可怜人。
李承乾挥舞着长剑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停下了这场疯狂的发泄。
空间外围的花草砍了又长，长了又被他砍去，好似生命循环不息在眼前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着。
犹如他的命运一般。
生在天家，身为大唐帝国下一任接班人，若不是在如意仙源这方小小天地中，他连发泄情绪的资格都没有。
杨晓然叹气了一声，上前用娇小的身躯抱住他的高大，抱得紧紧地，只想把自己的温暖带给他。
无论何时，他，还有她……
“哐当”一声，李承乾扔掉长剑，紧紧抱住杨晓然，声音沙哑，似刚刚在发泄时已哭泣过，“为什么？香儿……我是他儿子……他应该知道了我的脚伤是因杨氏迫害，可他为什么不马上杀了她……”
“难道我不是他儿子么？他不知这样，我会因此怀疑泰弟，难道是想我们骨头相残么？”
声音低沉，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我知道他或许是为了我好，可我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太残忍，我们是父子啊！”
杨晓然抱着他，手在他后背摸着，道：“你忘了母亲临终时跟我说得话了？君父，君父，先是君王才是父亲……”
“为什么？！”
李承乾忽然怒吼了起来，“真是一登帝位六亲绝？！连人间最寻常的亲情都不顾了么？造出杨氏要上位的假象，他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是多难过？！”
“母亲啊！我的母亲！才去世了没多久，就要孤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宠爱有加，甚至做出一副要取代母亲的样子……愤怒，害怕，不甘，他这样磨砺我，就因为我是太子，就为了他的千秋霸业嘛？！！”
杨晓然叹息了一声，道：“太子哥哥，父亲比你更痛……”
李承乾怔了下，过了好久低下头，苦笑，“这个权利就是牢笼，可怕的牢笼，他会把所有人间最平凡普通的情感都吞吃干净……”
“这就是你父亲为什么能成为一代雄主，千古一帝的原因所在！”
杨晓然的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做为普通人我是不能理解功业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就我所知道的历史名人中，他们大多是经历过种种苦难依然不忘初心！这是什么？这就是信仰！”
“是的，信仰！”
杨晓然又加重了口气，“那些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英雄，在饱受日本鬼子折磨，宁死不屈，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他们不疼吗？我不信！是信仰，是精神的信仰在支撑着他们！”
“太子哥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道理不用我告诉你！你难过就哭，想发泄就发泄，但不要忘了当我告诉你我的来历后我们做下的约定！”
杨晓然松开手，展臂道：“看这大好河山，秀丽之景，难道你甘愿让她在外族人的铁蹄下痛哭？祖国！这对我们后世人来说是母亲一般的存在！这是我的家，这是祖宗留吾遗人之地！不求千秋万代，不求青史留名，但求问心无愧！”
“太子哥哥，你是储君！上天把我送来，送到你身边，除了要改变你的命运外，就是改变我们华夏儿女的命运！区区君父之磨砺有何可伤感？！正是因为重视你，才会抛却这人间最平凡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你我！因为比起信仰，比起千千万万百姓的幸福，我们这点苦，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杨晓然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子哥哥，别难过，你还有我。”
李承乾望着杨晓然，久久后，才长长一叹。
这一声叹息似要将心中长久的苦闷发泄出来一般。
接着又是久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将她抱入怀中，下巴蹭着她的秀发，长叹了一声，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就是想起天家父子间这样，心里还是难过。”
杨晓然抱住李承乾，笑嘻嘻的道：“太子哥哥外表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只有我知道，你跟儿时一样，是内心最柔软的人啦。”
说着又撅嘴道：“哼哼！阿翁这样也不对，哪有这样磨砺人的？看我再使出一招撒泼打滚，不给我点好东西我就睡甘露殿门口了。”
“噗！”
李承乾被她这耍宝的模样都给逗乐了，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可别胡来。一次两次可以，多了父亲可就要不喜了。”
顿了顿又道：“大概这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人敢这样对父亲。”
“哟哟，这口气有些发酸哦……”
杨晓然眯眼打趣道：“袁天罡也算做了件好事。歪打正着，嘻嘻，有着可以让你们李唐王朝千秋万代的命格，放心吧，阿翁绝对不会让你倒下得，嘻嘻……”
被她的乐观所感染，李承乾心情也好了许多。抱着她好一会儿，心情也恢复了平静，神色变得正常。
俊冷的脸上泛起一丝寒冰，清冽的瞳似乎变得更幽冷了，“杨氏……落马之事原是她捣鬼……呵呵，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杨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