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刁难
要不怎么说李小二是一代伟男呢？一声令下，半月不到的时间就把杨晓然需要的人都给找来了。另外还塞了好多个能工巧匠过来。
王孝通是个身材瘦小的矮个儿老头。
说老头有些夸张了。其实这位老人家今年也不过五十上下。但在这人过七十古来稀的年头，他的确算是老头了。
老头穿着一身油渍麻花的长衫，头上的头发跟鸡窝似得盘在头顶，一口牙又黄又黑，中间的门牙还断了半截。怎么看怎么猥琐的样子，在这看脸为官的时候居然有如此丑的人也是把杨晓然给惊呆了。
送人过来的公公一脸尴尬，颤颤巍巍地道：“娘娘，来，来得匆忙。上面说您要人要得急，这，这！唉，那群杀才！手底下没个轻重，把这位先生捆巴捆巴地就直接送过来了……”
杨晓然嘴角一抽。
这分明是老头脾气倔，不肯沐浴更衣而来吧？
看他那森森怨气，都快把自己冻死了。
挥了挥手，让一群人退下，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先生，请坐……”
“不敢当！”
王孝通板着脸，“太子妃跟前哪有臣下坐着的份？！”
杨晓然笑了起来，道：“来呀！给先生上一碗冰镇的绿豆饮。这绿豆去火气最好不过。这夏日炎炎，难免心气浮躁。喝了冰镇的绿豆汤再说话也不迟。”
王孝通微愣。
这太子妃居然这么好说话？
关于此人的事他可听说了不少。然而她的才华与她那脾气也是画等号的。
本事有多大，这脾气就有多大。
当年刚入京就敢当街殴打崔家嫡子，那时的崔家可是连陛下都要避让三分的庞然大物。虽说令人敬佩其胆色，但也从中可看到，这位太子妃的脾气不好。非常的不好。
这会儿自己这样待她，她居然毫不在意？
心里微微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常。
冷着脸道：“娘娘命人将臣从治所请来，不知所谓何事？”
杨晓然笑着道：“先生此言，药香不敢苟同。”
顿了下又道：“我虽为太子妃，但终究只是这深宫中的一个妇道人家；而先生却是君王之臣，是我大唐的肱骨，我一妇道人家哪有那能耐可以把先生请来？是陛下的意思。”
“哼！”
王孝通冷哼了一声，道：“难道不是娘娘撺掇陛下得么？”
“哈哈！”
杨晓然大笑了起来，“先生此言莫不是暗指天子昏聩？”
王孝通呼吸一窒，心里暗道：“果不愧是能扳倒世家之人，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哼哼，把自己就这样弄来了，想轻松过关，不拿出点真实水平出来，自己可不会臣服得！”
大概是专心搞学问的人都不适合当官。像这王孝通脾气古怪且不讲人情，也得亏这唐初政治清明，士大夫们都比较有节操，最多懒得鸟他，把他挤到某个犄角旮旯里，挂个闲散的官职，领上一份朝廷的俸禄也就懒得搭理了。
就这样的硬石头谁惹谁一身骚，还是把他放任的好。
“娘娘此言诛心，臣万不敢当！”
杨晓然勾唇而笑，见冰镇的绿豆汤已端了上来，便道：“先生，先喝点绿豆汤吧。”
王孝通倒也不客气，坐下来，拱了拱手道：“多谢娘娘，臣失礼了。”
说完便拿着汤勺吃了起来。
这绿豆这是几年才有的东西，听闻也是太子妃庄子里产的东西。产量虽不少，可要推广到全国却是不易，这东西精贵着。更别提里面还搁了糖，还冰镇过。在这炎炎夏日绝对是上等人的享受。
想他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平日里养家糊口尚且不易，哪能吃上这般精贵的东西？到底是钻研算术得，一本账算得清清楚楚，倒也不吃亏，吃得爽快，一碗绿豆汤下去，暑气消了大半。
刚把碗放下，却见一个女官端上一个棋盘，一小筐子绿豆。把棋盘放在桌子上，在期盼第一格子里放上一颗绿豆，第二个格子里放上两颗，第三格放了三颗，第四格放了四颗……
王孝通眯眼瞧着，不动声色地望着，不知这太子妃想做什么。
一直放到第五格，那女官停了下来，福了福身道：“先生，太子妃把您请来却是一道难题不得而解，听闻先生乃是算学大家，故而想请先生解惑。”
宝珠嘴唇微微翘起，暗道：“猖狂的老头儿，今日便教你知晓什么叫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脸上不动声色，带着甜甜的笑容道：“先生这围棋盘一共324格，在这第一个格子放一颗绿豆，第二格放两颗，第三格放三颗，以此类推，一直放到324格，然后把第一格，第二格的绿豆相加，一直加到324格，敢问先生，这里一共有多少绿豆？”
王孝通眼皮一抽，看向坐在上首的太子妃，心里暗道：“好哇！原来早就摆好阵仗等着老夫了。哼哼，如此刁钻的题目也想得出来，这人倒也有些本事！起码不是一窍不通之人！”
皱起眉，想了一会儿，道：“拿纸笔来！”
杨晓然示意武元华拿纸笔来，自己则又让人上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她倒是自在了，可王老头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算到后来，直接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眼睛都成格子得了。
“不对，不对！这里面一定有蹊跷，绝不可能这样硬算，这得算到什么时候？！”
宝珠抿嘴偷笑。暗道这就觉得难了？若是以倍数增加，你岂不是要算上一年？
“陛下驾到！”
正当王孝通快要抓狂的时候，赵四却在外面喊了起来，“陛下驾到，诸人迎接！”
可王孝通却跟没听见一般，全部的心神全沉浸在了解题中。
李世民与李承乾进来的时候看到得就这样的一幕：一个形象邋遢的老头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跟魔症了一般，一会儿拿笔写写弄弄得，一会儿又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墨汁滴到身上也浑然不觉，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有关键之处，一定有关键之处！到底在哪里？肯定是我没发现……”
李世民嘴角一抽，看着上来迎接的儿媳妇，翻了个白眼。不用问了，一定又是这丫头出了什么刁钻的题目，把这位算学大家给弄疯了。只是这个王孝通未免太失礼了！
堂堂朝廷官员怎地这鬼样子？！见自己进来了也跟没看见一般，还趴在那儿算得起劲！
李承乾蹙眉，轻咳了一声，可那王老头权当听不见，还在那死命地算着。
杨晓然抿嘴笑了起来，眼里闪出得意。
李世民哼了一声，径直上前，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问道：“你出了什么题？竟让这位先生连朕进来都浑然不觉？”
杨晓然吐了吐舌头，道：“阿翁，也不是什么难得题，儿媳五岁就会了……”
“什么？！”
话音才落，那王孝通就跳了起来，“怎么可能？！这里果真有关键之处……啊，陛下！”
那人似才发现殿内多了两人一般，一脸子的惊愕，呆愣当场。
过了好一会儿，那眼神才慢慢聚焦起来，立刻趴在地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平身吧！”
王孝通站了起来，又见天子身边还有一个长相阴柔峻冷的男子，看他穿得衣服想来就是皇太子殿下了。忙又行礼，“殿下万安！臣失礼了！”
“先生免礼吧。”
李承乾眯起眼，道：“想来先生所在的辖区生活艰苦，觐见天子竟是没有整理衣冠……”
王孝通脸一红，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笑了笑道：“太子，王爱卿是算学大家，平日心思都在算学上了，这仪容之事就莫要计较了。”
王孝通忙跪下，道：“是臣起了不尊之心，恼怒太子妃任意妄为，将臣从治所弄来，却也不说是何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眯起眼，道：“那群杀才竟如此对爱卿？岂有此理！难道没有告诉爱卿是朕召你入京，太子妃有急事需爱卿相助么？！”
“回陛下，许是臣年纪大了，耳朵背了没听清楚……”
李世民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爱卿倒是仁厚之人。家媳，你看呢？”
杨晓然抿嘴笑道：“阿翁，师父在世曾说过，越有本事的人心气越高。就像刘使君三顾茅庐一样……”
一番话说得王孝通脸色更红了，原来她知道啊！
李承乾忍不住轻笑。
小心眼的妮子，到了这时还不忘刺下这老头。
只是这老头也着实狂傲了些，不过性子憨直倒也有几分率真可爱。
“爱卿刚刚这是？”
李世民看着地上的棋盘，“这是在作甚？”
“回陛下……”
王孝通拱手，“太子妃出了一道题，臣正在解。”
顿了下又一脸惭愧的道：“只是臣学艺不精，虽觉此题有蹊跷，去看不出关键在哪里，到现在还没算出来。”
“什么题目？说来朕听听。”
杨晓然一吐舌，道：“阿翁，就是算这格子里的绿豆……”
说着便把题都说了一遍，李承乾嘴角一抽，怎觉得此题与坑崔仕禹那事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