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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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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雪下得更大了,管家弓着身子给韩点苍提灯照路。管家也发现了,今日出宫之后,王爷半点也不开心,按理说世子定了亲事当是大喜啊。

    “王爷。”长公主满面笑容的等在书房门口。

    “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吗?”韩点苍接过提灯,朝长公主走去。

    “还是得等一等王爷,说一说挽依交代的事情。”

    长公主给他倒了杯热茶,拉过一个圆凳坐在旁边。

    “今日晗晗没回来,不过王爷写好的婚书交给挽依了,等杨家二爷回去的时候,亲手交给晗晗。”

    “杨掣回来了?”韩点苍端杯子的手一顿。

    “是,倒也了解了咱们这辈人的又一桩心事啊,”长公主虽然声气儿小,语气里的舒心可一点儿没少,“王爷是否和安平王通气儿了?”

    “等着婚讯一道传过去吧。结亲乃喜事,陛下原先的意图难免叫人想到六年前的旧事,我怕杨擎会……”

    说到这个,长公主也变了脸色,她想了一会儿,千言万语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若之事落在茹茹身上,我要和他拼命。得亏晗晗是个自己立得住的姑娘,换了旁的早就……。”

    “立得住,那是孩子自己争气,不是他们白受委屈的理由。”韩点苍道

    长公主愣了一下,复而又笑了,她搭着韩点苍的手,轻轻靠过去。

    “你这父亲,其实最是难。当年敬德头一回骑马,从马上摔下来,王爷当场冷着脸要他自个儿爬起来继续,我都急得与你闹脾气。可回来忙不迭的去找挽依讨伤药的也不晓得是谁。”

    这话韩点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轻轻揽着长公主的肩膀,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

    “王爷,世子到了。”

    “叫他进来。”

    夫妻俩赶忙理了理仪容,坐的板正。韩承言瞧见母亲还未掩盖住的一丝慌乱,瞬间明了。

    “儿子来的不是时候。”

    “有事?”韩点苍清清嗓子

    “父亲,儿子想去陇西。”

    “议和之事?”韩点苍问

    “就是顺个名头,我想亲自给晗晗把婚书送去。父亲放心,正事也不会耽误的。”

    “你倒是直白,”韩点苍翻找了一通,递给他一封密报,“今日下聘的确有些突然,确是唐突了些。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有些事也不必瞒着你。既然决定好了,就要爱护你的妻子,这是你早几年前就该做的事,怪为父当年想得太高,忽略了你们俩的心思。”

    韩承言才刚打开那册子,脸色一下就白了下去,看的长公主好一阵担忧。

    “敬德?”

    “母亲我无事。”

    韩承言将密报置于火盆内,毫不犹豫的点掉了。他也没有骗长公主,此刻他已经没了当年滔天的恨意与绝望。

    只是肩窝那处痊愈多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想清楚了,那就去做。你想怎么样我都不管你,只有一点,事关边境安定,议和之事不能有半点差池。”

    “儿子定不负父亲的嘱托。”

    安平王府,一大家子都吹了灯,王妃与侧妃却还坐在一处,一针一线绣着布样。

    “怎么样以月,这丫头瞧着可还满意?”

    “瞧得出来没什么心思,对霄儿也是全心全意的。不过这样的姑娘,在睢都怕是会吃亏啊。”

    “既是如此,那我明日便给陇西郡君那头回信了。”

    李蔚然和杨书霄的事情,陇西郡君早就给王府这头递了信与女儿的名帖生辰。这姑娘王妃也和身在清河,离得近些的姐姐打听过,的确是个跳脱的性子,不管不顾的,此次见面能收敛至此,也足以说明她对杨书霄的在意和重视了。

    “姐姐不怕这姑娘点不通吗?”卢侧妃问

    “这姑娘今日收敛成这样,多半是听说睢都这头规矩严,怕给我们留下什么坏印象,你别忘了,她先找晗晗做中介去当众剖白的,哪里会是什么蠢笨的。多看多听,会好的。况且她是郡君的嫡出独女,身份尊贵,又得家里疼爱,霄儿娶了她,今后腰板更直,于前途也是有益处的。”

    “谢姐姐与王爷成全。”

    “这怎么还和我搞这些虚的,都是一家人,”王妃抚摸着手上的鲤鱼绣片,“孩子们是都有着落了,就等着瑶瑶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落地,霄儿这头快快有喜了呀。”

    “姐姐你怎么不盼着晗晗快些来好事儿,”卢侧妃笑了,“她可是姑娘里头年纪最大的了,再过个几年,生养起来怕是更危险呀。”

    “咱们家里,最管不住的便是她了,”王妃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她去吧,敬德这孩子是个靠得住的,将来这俩个小机灵鬼成了家,咱们可管不了哟~韩家都不急,我就更不急了。”

    “只盼着,孩子们都过得好。只是清菱现下……”卢侧妃低着头,故而王妃未能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不用寻常的阴郁。

    “这事儿,迟早要解决的,瞧着吧,明日这谢长允,合该吃点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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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的万寿节,百花齐放,颇有盛世光景,短短一年时间,在朝的人都感觉到,气氛有些变了。

    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皇帝生贺,席间贵人们都板着个脸,眼神里夹杂着刀锋。

    “皇帝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臣等叩见陛下,万寿无疆!皇后千岁!”

    荣德与皇后扶着皇帝,缓步走上了龙椅,许多人都奇怪呢,以往不都是怀瑾夫人随侍吗?

    杨舒云神色自若,端着一副万年不变的笑容,朝众臣唱和皇帝赏赐的众礼。众臣跪谢之余,不断瞟着高台之上。

    皇帝脸色灰败,看向韩家席位时,眼神里尽是怨怼。而韩点苍处之泰然,甚至逾越的喝着酒。

    “今赐礼同乐,望众卿得兴国之愿,朕心甚慰。”杨舒云照理读完了仪典流程

    “臣等谢陛下隆恩。”

    “平身。”皇帝艰难的抬了抬手,只这一个动作,便喘上了粗气。

    “陛下!”谢长允出列,朝杨清菱所在的杨家席位挑衅的瞧了一眼,“听闻陛下今日有纳妃之喜,臣斗胆,先为陛下,道喜!”

    “谢统领说的是什么喜事呀?本宫怎不知道?”皇后笑得温柔端庄,转向了皇帝,可她眼睛里却半点欢愉也无,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可惜隔得太远了,别人都瞧不仔细。

    “的确有喜事,”皇帝握着扶手,语气略沉,“朕今日要为绥宁王世子,与安平王郡主补一道赐婚的旨意。”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谢长允站在中间,顿时面沉如水。

    谁都知道,韩杨两家早有过皇家赐亲,却被玉尧郡主强行毁了婚。这来来去去,又是这二人定亲,岂非痛打皇帝的脸。故而这段婚事,被众人视作对皇帝明目张胆的挑衅,想来定然阻碍不断。

    可这,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臣谢陛下厚爱。”韩承言出列谢恩。

    皇帝盯着谢长允,眼神里甚至带了一丝杀气。

    “陛下!这……”

    “朕,金口玉言,”皇帝打断谢长允的话,“此番也算赐婚!两位,贤弟,”他又顿了顿,“为国鞠躬尽瘁,朕自当亲自添喜。”

    “谢陛下。”韩杨两家人纷纷躬身谢恩

    “免了。”

    臣子与亲眷们连忙跟着道贺,闭口不提方才的“纳妃”之事。

    “如此大喜,确是值得庆贺,谢统领方才所言陛下之喜,倒也没什么不妥。”杨清菱笑着添了一句话

    “呵!”皇帝平复了许久,冷笑一声,“谢统领真是擅长抛砖引玉,将朕准备的惊喜搅了,该当何罪啊?”

    “陛下,臣失言!”谢长允赶忙跪伏在地。

    “今日本是好日子,不宜重罚。”皇后又补了一句。

    “给朕到尚熙殿外跪着!好好想想该怎么说话!咳咳……咳……”

    “陛下。”荣德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未皇帝顺气。

    因心疾的缘故,皇帝此刻嘴唇泛着绀色,朝下边摆了摆手

    “朕……身体不适,众卿……且畅饮……”

    “恭送陛下。”

    本该是一场你来我往的闹剧,随着皇帝的退场,消散于无形。

    谢长允跪在尚熙殿外约莫有一两个时辰,来往人的目光如芒在背。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本该是抗衡两家结盟最好的方法。

    王松年握着酒杯,却一口也未动,饶是他这般迟钝,也从谢长允的种种小动作,和蛛丝马迹中发现了端倪。一想到最不可能的真相,他顿时遍体生寒。

    纳妃?难不成皇帝是想……

    那可是杨擎的女儿!他们做长辈的!怎能!如此不伦?!

    “你要在这儿入定?”

    韩点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此刻四座宾客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王松年搁下了杯盏,欲言又止。

    “去走走吧,正好今夜无雪。”

    长公主与安平王妃有说有笑,晚辈们也跟在后头不时附和着。一干人乌泱泱的迈出殿门,谢长允正跪在中间。

    长公主变了脸色,头也不侧领着自家人朝前走一截,等着杨家处理私事,杨泽骏跑在前头,瞧见谢长允时,又这回去牵起了谢泽州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安平王妃看了他一眼,最终也只有一声叹息。

    “你,好自为之吧。”

    齐瑶揽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将他们先领走,杨清菱一个人留到了最后,站在他身边。

    “你很得意?”谢长允嗤笑

    “得意?”杨清菱反问,“得意我有你做夫君吗?”

    “你是我谢家的妻子!为何要与我做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家!你不想洲儿今后能够像杨泽骏那般吗?!”

    “我只想洲儿好好长大!那般是哪般?现在我的州儿在我家,有什么是阿骏有他却不曾有的?!”杨清菱难得的厉声朝他反问,“为了谢家?你谢家有什么稀奇的。你以为有了帝王偏宠,得了滔天权势,就能取韩杨而代之吗?谢长允,你从来都没想过为官为将的立身之本,谈什么重振族望?”

    “别人能为了自己离经叛道,恣意妄为,我就不能为谢家谋求前程出路?!杨清菱,你只是杨家的侧庶出,若无谢家夫人的身份,有品阶又能怎么样?!”

    此话一出,谢长允立马顿住,意识到话语中的不妥,杨清菱看了他一眼,瞧不出其中含义。

    “清菱!我不是……”

    “可算把真心话说了,舒坦不少吧?”杨清菱打断了他的辩解,“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长姐的确离经叛道,但她就是有本事守一方安定。至于我……我就是杨家庶女,但我没觉得生在安平王府有什么不好。举家和睦,主母兄姐疼爱,还准我自作主张一心都扑在你身上,有什么不好的?谢长允,当初所有人都在议论你的身世,我却义无反顾的要做你妻子,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从不在意嫡庶出身,那时候你是个有志向有担当的好儿郎。”

    谢长允握紧了拳头,没有辩驳。

    “再瞧瞧现下吧。我知你不愿太过于依赖杨家的扶持。男人嘛,都好面子,我也能明白。故而我多年都不与杨家有亲密的来往,也从不回家住,就是想给你机会,成全你的面子。可你又做了什么?把手伸到我长姐的背后,还真是忘了,当初若没有长姐为你撑腰,按下那议论你身世的留言,这讨好皇帝的位置你怕是坐不上!”

    “她一个边境的统帅而已?!凭什么当着外人的面驳斥我!”

    “你与谢侯若洁身自好,她哪儿来的机会训斥!谢长允你是不是以为,那个秦氏的存在我半点也不知道?!”

    谢长允惊诧的瞪大了眼。

    “怎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温顺得很,忘了我是在北麓军做斥候出身的了?你可真有意思,给脸还偏生不要。我杨清菱今日在这尚熙大殿便把话撂在这儿,待该了的事情都了了,我立马与你和离,绝不挡你和那秦悦尔的路。明日你就好好让人清点送到我家去的聘礼,届时我半分也不贪!我的陪嫁,你谢家也一分都别想留。当然,若你拿出去送秦氏的,也就当施舍了。我堂堂景瑞县主,绝不要那外室碰过的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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