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化险
毒？！
韩点苍坐下来捏着椅背沉思。这狱中饭菜，他也吃了，可毫发无损，什么时候下的毒。
唯一的可能，便是出狱时，狱卒送来去晦的酒了。他未曾理会，倒是韩承言礼节性的接过饮了两口。
崔挽绮麻溜的将人扶起来，此刻虽然韩承言有了意识，却还不是很清醒，因疼痛下意识地伸手抓东西。长公主正要过去，却见杨清蘅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他的腕子，防止他乱动伤到。
“荟杳，”崔挽绮捏着韩承言后颈的穴位，“叫人来帮忙，将他的衣裳褪去。再派人去宫中请太医院院判来一趟。”
“好，可还要备什么？”
“不用了，挽依，你帮我熏针。晗晗就先出去等吧。”
“好。”杨清蘅将他的手轻轻放好，正准备起身离开。她虽特立独行可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更何况，她和韩承言之间的窗户纸，在长辈们面前捂得严实，此刻自然不便多留。
“晗晗……”韩承言突然伸手去抓，一把扯住了杨清蘅的衣袖。
崔挽绮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崔挽依。
“敬德！”倒是长公主刚刚吩咐完事情进屋，便看见了这幅场景，“敬德，你醒了吗？你看看母亲！”
“母亲……”韩承言好不容易看清了东西，松开了手，侧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你吓坏母亲了，醒了就好。”长公主忍不住哭了起来。
“荟杳你与王爷也出去吧，此刻只是救了急，这毒古怪，我要先下粗针引血，你还是别看为好，”
杨清蘅匆匆的朝长辈们行礼退了出去，她有些心虚，这小秘密被发现的感觉总让人有些头重脚轻的。
素雪在外头等了好久，再见自家郡主竟发现她耳根子泛了红。
“郡主，这是怎么了？韩世子还好吧？”素雪小声问
“有姨母和母亲在，定会化险为夷。”
韩点苍拥着长公主出了门，杨清蘅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正准备拱手，却意识到自己的装扮，改了女子该行的作揖。
“方才事态紧急，礼数不周，王爷与长公主莫怪。”
“无碍，”韩点苍摇摇头，转而问长公主，“家里可有轻便些的衣裳，你带清蘅去梳洗一番吧。她这一身来来去去的不方便。”
“好，那王爷可要看着点，有什么事差人来喊我。”长公主也明白他的用意，抹抹眼泪牵起杨清蘅的手。
“殿下别担心，敬德定能化险为夷。”杨清蘅握着她的手安慰。
“让你见笑了，走，咱们去茹茹那头，给你找身新的衣裳。”
“殿下，您别难过了，”杨清蘅递上帕子，“他见您这么难过，定然着急，可就安不下心了呀。”
“没事，我只要瞧不见他受苦，就能好过些，”长公主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慌忙的擦拭着，“孩子，你也帮了大忙的，方才敬德有没有抓疼你啊？”
“我皮糙肉厚的，没事的，殿下，您先坐。”
杨清蘅瞧这架势，长公主憋着哭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前头可是池子，自然走不得了。她轻轻扶着长公主的肩膀，让她坐在小径边的石头上，憋得气息不稳。杨清蘅蹲下身，抱住了长公主，就这一下，长公主的哭声突然就露了出来，再忍不住了。
“为什么？！是谁这么狠毒。晗晗，敬德要是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杨清蘅一下一下的抚着长公主的后背，“不会有事的。”
“若是我与王爷有什么罪过，那就让我们自己担着！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不是殿下的错。”
杨清蘅就这样任长公主抱着，听她哭诉。她不怎么会安慰人，但她此刻能体会到长公主的担忧与心疼，若是韩承言在，定然是不想自己的母亲如此难过的。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短暂的陪伴。
这头的动静不算小，不一会儿，闻声赶来的懿欢郡主便遇见了长公主二人。
“嫂嫂，这是怎么了？！”懿欢郡主赶忙拎着裙子跑过来。
“懿欢姑姑安，”杨清蘅侧首朝她问好，“没关系的，让殿下哭会儿就好了。”
“我听说是前头敬……”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止住了话头，“嫂嫂莫慌，咱们家，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啊？定然会化险为夷的。”
懿欢郡主屏退了侍女，也蹲下身来安慰着。
她求助的瞧了一眼杨清蘅，后者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她们二人都从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啊。只好任长公主痛哭。
“母亲！”韩承曦在家仆的传讯下匆匆赶来。
先前听说哥哥出了事，父亲让她别添乱，就在自己院里等着。母亲如此失态，难道……思及此处，她甚至都没管前头有桥，直接跨过了那不宽不窄的池塘，裙摆涮了一地的水。
“母亲，”韩承曦伸手擦着母亲的眼泪，自己却红了眼眶，“母亲，哥哥怎么了？您别哭了好不好，哥哥到底怎么了。”
“茹茹，”杨清蘅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拽了拽她，“你哥哥没事，先带殿下回去休息吧。”
杨清蘅飞快的眨了眨眼睛，韩承曦愣了片刻，点点头憋住眼泪，与懿欢郡主一道去扶长公主起身。
“殿下，您先歇一歇，我去前头盯着，有什么事情我定让茹茹来告诉你。”
“是呀嫂嫂，”懿欢郡主搂着她，“若是前头还没个完，您又倒了，可不是雪上加霜吗？咱们先回去等着可好。”
“母亲，哥哥人那么好，有福报加身的，定然不会有事，咱们先回去歇歇，等您歇好，哥哥想着来见您自然也就快快的好了。”
长公主哭了这许久，后头的话也勉强听进去了一些，这会儿接着三人的力站起身子。杨清蘅的肩膀上蹭湿了一片，长公主抽泣着伸手将她鬓角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走吧，走吧，我没事儿，就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晗晗，你一道随我们去歇着吧。”
“多谢殿下，我就不去了，我母亲和姨母还在前头呢，我得去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
“好，你若是累了，便去茹茹那头歇会儿。茹茹，去瞧瞧家里有没有新衣裳，给晗晗找一套。”
“殿下别操心了，”杨清蘅笑笑，“快去歇着吧。”
目送三人离去，杨清蘅一改方才温和松快的表情，领着素雪回了前院书房。
“郡主”
“苏院判。”杨清蘅朝那人回礼。
“听闻韩世子中了毒，您怎么在府中啊？”
二人不履匆忙。杨清蘅想到这位苏院判恐怕还不知……
“我姨母在里头，进去再说吧。”
苏院判脚步顿了一下，轻叹一口气又跟上了她的脚步进了门。
“王爷，”苏院判朝他拱手，“现下世子可有恢复意识？”
“苏汭！滚进来帮忙！”
崔挽绮的声音传来，苏院判也不敢耽误，背着药箱进了内间。
“验毒！”崔挽绮也不多废话，直接将放出来的毒血递给他。
加上王府里本来的大夫，四位医者挤在内间已经汗流浃背，里头还烧着炭火，韩承言早在行针放血时就疼清醒了，此刻疼的全身冷汗，却死死咬着牙不出声。
“敬德，把药喝了，”崔挽依端着一小盏汤药，凑到他嘴前，“放松，先把药喝了。”
“你们用这么猛的药吗？！”苏院判鼓捣着手上的东西，瞥了一眼崔家姐妹。
“我验不出这毒，救命要紧。”崔挽绮时不时转着针，“别废话，动作快！”
“崔……崔姨……”韩承言松了牙关，一口气吞了药汤，“我……母亲……”
“没事，你安心，那头有茹茹和晗晗看着呢，出不了岔子。再忍忍，现在不能收针。”
“最后一针，”崔挽绮轻轻抚着他的前额，“一会儿会疼，若是想呕血无需忍耐，听见了吗？”
韩承言合了一下眼睑，崔挽绮下手极快，银针没入胸口的穴位，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将他淹没，不一会儿喉间便有了血腥。王府的大夫早就端好了盆，任由他侧身呕血。
过了大概半柱香，韩承言口中涌出的血终于开始呈正常的血色。
“好小子，你是条汉子，”崔挽绮收着针，将准备好的绢布握在手上擦着针眼上溢出的血，“放心闭眼睡，醒了便不疼了。”
自苏院判进了内间，杨清蘅不由自主的朝里面瞟，甚至没注意到韩点苍一直瞧着她，都没挪过眼。
“咳！”韩点苍装作不经意的清了清嗓子。
杨清蘅瞬间收回目光，端起桌上已经泡浓的茶喝了一口。
“清蘅怎么比我还着急啊？”
“此事蹊跷，又关乎性命，”杨清蘅面不改色，“不知我母亲和姨母有多少把握？”
韩点苍喝了一口冷茶，也没有继续追问，恰巧此时崔挽绮和苏院判一道出来，韩点苍赶紧迎上去。
“郡君，苏院判，敬德情况如何？”
“王爷，世子中的不是咱们大睢常见之毒。”苏院判放着卷起的袖子，“此毒名叫狼蛛，是北狄那头常用的，若是涂在兵器上毒素从伤口入体不会立刻发作，但会使人伤口难以愈合，且会烧灼肠胃，出现呕血，浑身乏力疼痛和窒息之症。这毒不用解，还好处理得早，再晚些就危险了。世子中毒的剂量大，但不深，只是身子不够强健，显得来势汹汹。方才郡君已将毒逼出大半，剩下的辅以药物能慢慢带出来。”
“有劳二位，我韩点苍欠二位一个天大的人情。”
“王爷客气了，”苏院判拱手，“陛下已经知晓此事，命我太医院全力以赴，若要用到什么药，尽管派人来取。”
“韩点苍，这几日别让这小子见风，若之后几天再有呕血之症都是正常的，你家大夫能处理。药方也留下了，告辞。”
崔挽绮背着药箱说完就走，苏院判似乎有什么话要与崔挽绮讲，也朝韩点苍告辞追过去。崔挽依朝韩点苍颔首示意，领着杨清蘅准备走。
“清蘅，留步。”
“王爷有什么事？”
韩点苍将她带回书房门前，塞给他一张纸
“现下敬德没事了，我要去善后，有些事情，就拜托你与子恪多留心。”
“王爷客气了，既有约定，自当留心。”
“那我便不留你了，”韩点苍点点头，“这身衣服在你身上的确好看，可惜，已经破了，来人我定赔你一身，叫敬德亲自送去。”
韩点苍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看的杨清蘅十分心虚，立马告辞离去。
韩点苍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
看来这趟差事，应当算是美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