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棵茶树
我并不是第一次问过他人这个问题，但每次得到的都是敷衍的回答。
自然而然我没觉得齐麟会给我什么好的回答，可齐麟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认真的低头想了一会。
随后齐麟抬起头与我对视，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回答我：“下官认为公主并不是没有用，只是公主做出的牺牲外人不知情罢了。”
我有些惊讶于齐麟会那么认真的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没有打断他，齐麟便继续认真的回答着我的问题。
“就拿公主谋反罪名这一事来说吧，陛下和公主是双生子，凭陛下对公主的宠爱程度来看，如果公主真的谋权，陛下也一定做好安排，让公主光明正大的掌权，而不是冒这样的风险，所以下官猜测公主是被人陷害的。”
我笑笑，反问齐麟一句：“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我真的想谋反？”
齐麟很直接的回答我说，怀疑过。
怕我误会，齐麟连忙解释道：“虽然怀疑过，那也是因为下官手下有几百万的士兵，如果公主真的想要谋反，那么下官也要做好准备……”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齐麟又开始语无伦次的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看着他这样慌乱的样子，我没忍住大笑出声。
齐麟以为我在笑话他，越加慌乱起来，所以听到我让他接着说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说。
“公主其实不用认下此事，以陛下的手段最多月余就可以还公主一个清白，但您还是主动认下了这一罪责，并不是公主真的想认，而是您怕陛下会为了护你被冠上昏君的名号。”
齐麟说完后，我并没有着急接他的话头，而从怀里掏出了两枚一模一样的玉佩，齐麟的认出了玉佩，正是皇兄送给他的那枚玉佩，但他的神情有些困惑。
我将两枚玉佩放到他面前，问他：“你看看这两枚玉佩一样吗？”
“下官不知……”齐麟答道。
我知道他看出来两枚玉佩是一样的，但他不敢答，于是我替皇兄向他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是母妃唯一留给我们兄妹二人的东西，母妃告诉我们说，希望将来我们能够将玉佩送给自己心爱之人，当作是她作为母亲对我们的祝福。”
我站起身，拿着玉佩坐到了齐麟身边：“齐将军，虽然今日之事是因你而起，但我希望你不要太自责，对方不是冲你来的，也不是冲我来的，她冲的是李修远那个人，所以就算是换了旁人，换了其他的物件也是一样的结果。”
我真的不怨齐麟吗？不是的，我怨他。
怨他没能保管好玉佩，居然让人钻了空子偷了玉佩，但我自己也明白，如果对方打定了主意要陷害，就算偷不到也会想办法变出一个新的。
我将皇兄的那枚玉佩放到了齐麟面前，但齐麟只是盯着那枚玉佩，迟迟不肯将那玉佩收起来。
我并未理会他的失神，只是盯着齐麟茶杯中的茶叶说道：“齐将军你知道吗？曾经有人想过将两棵八闽秋茶的茶树分开，没想到分开之后两棵茶树就再也没产过茶。”
齐麟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那么一句话，但看我如此在意这茶，只好端起茶杯细细品茶，只可惜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来描述，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很好喝。
“将军运气好，全南靖也就只有我这才能喝到八闽秋茶了。”我冲齐麟笑笑，端过我自己的那杯茶继续喝了一口。“其实将军你说对了一半，我认下谋反的罪名不仅仅是为了皇兄，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避开了齐麟的眼睛，看似随意的接着说下去：“其实皇兄并不想做这倒霉皇帝。”
齐麟没想到我会突然来这一句，更是惊讶的啊了一声，见我看他，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我没理会齐麟，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皇兄刚上书房的时候，白天要上课，晚上又要和人学武，所以我常常要替皇兄做功课，原本夫子不仅没发现，甚至还夸皇兄有才气，之后皇兄再也不让我帮他做功课了。
那时我才知道，皇兄并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如果不是那年生辰我遇到了危险，只怕皇兄此时已经在外面做着他的闲散王爷，去尝试所有他感兴趣的一切东西，可是因为我他不能那么做。
我差点丧命让皇兄意识到，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是父皇的儿子，我就有危险。
在旁人看来不过我就是一个“没用”的公主，皇兄也是一个不出众的皇子，看似对皇位并有什么竞争力，但我们依旧是父皇“最爱”的两个女人的孩子，他们依旧会对我们下手。
只可惜皇兄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废物，我也没他们想的那么好杀。
但皇兄自那日起，开始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也对皇位有了一种莫名的执着。
多年后我有问过皇兄为什么突然开始对皇位感兴趣了，皇兄只是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自己想要。
而我和皇兄就像那两棵茶树一样，彼此照应着，也做好为了对方随时牺牲自己的准备。
皇兄为了我选择放弃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我也为了让皇兄能够放心做事，才认下了那谋反的罪名，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宫中的生活虽然富贵迷人，但处处受约束，还有一群人死死的盯着我的婚事，今天他们拿谋反来害我，就是想要皇兄为了我大费周章的查，转移走一直盯在他们身上的眼睛。
齐麟安静的听我说完这些，久久没有说话。
我也跟着沉默了好一会，只是盯着不远处开着的窗子发呆，许久我才下定了决心接着说道：“如今我就要远嫁哈图，我和皇兄就要成为那被分开的茶树，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下去。”
我抬头真诚的看着齐麟，略带恳求的对他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齐将军你可以代替我成为陪伴皇兄的新茶树，让皇兄能够躲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