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子非鱼，鹏与学鸠 五
赵宁从学剑开始，就一直没有正经的和谁动过手。
准确的说没有经历过生死对决，他所经历的每一次比斗都是点到为止。
而今天这场和姜筠的比斗或者说决斗不一样，虽然和姜筠商量好了，最后她会输，但比试过程中她也不会留手。
这是赵宁进入江湖之前所渴望的战斗。
他今天真的是来试剑的。他要试试，自己的剑到底有多锋利，到了江湖上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姜筠却是跟着师傅到江湖里游历过的，她杀过人，打过架，也被人追杀过，这江湖里的蝇营狗苟她不说全都知道，但也不是赵宁这个一直呆在仙游学剑的少爷可比的。
此刻两人隔着王府大门对峙，周遭的看客们都觉得他们应该说点什么，因为从姜筠把剑还给赵宁说过几句话外，赵宁却只是平静的拔出长剑，眼睛死死的盯着姜筠手里的枪时，他们就知道，这次的比试或许是要分生死的。
因为赵宁拔剑的动作认真而平静，他的表情很肃穆，就像是给亡者告别，动作准确又有仪式感。
而姜筠只是右手握枪身把枪杆随意杵在鞋尖前，脸上依旧是那温婉恬静的笑。她看着赵宁，问出了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做我驸马不好吗？”
“很好，只是我不愿意罢了。”
“但全天下都觉得做的我驸马很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是看不上你，不是因为你不漂亮，只是觉得你很蠢，我不喜欢和蠢货有太多的交集。”
“赵宁，你说什么？
正在和准世子闲聊的龙亭侯听赵宁骂公主蠢，把出腰间佩剑指着赵宁说道，“全天下都知道公主聪慧贤良，就算你是清虚宫主事，也没有资格在这里羞辱我代国公主。若你不马上向公主道歉，我龙亭侯今天就与你决一生死。”
姜戍也在旁边阴恻恻的说，“你还不是清虚宫宫主，你就敢羞辱皇家，我们今天就要在这里剁了你……”
“姜戍你闭嘴。”
建王厉声打断自己儿子的蠢话。然后瞪着赵宁怒声质问。
“赵宁，毓秀是孤的侄女，也是你的妻子，不提她尊贵的身份，她可有做违背妇德之事？”
“没有，公主贤良，天下皆知。”
赵宁回答的很平静。
“那她有没有不敬重你父母的，她的仆人有没有对你的父母颐指气使？”
“没有，公主未曾见过我家大人，公主的仆人对我家大人很恭敬。”
“那她有没有偷你家东西，或者偷过东西？”
“也没有，公主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她没有理由去偷盗。”
“她可有不治之症？”
“没有”
“她可曾多言，可曾搬弄是非？”
“没有，公主言行皆合礼数，我不曾听说公主有失礼的地方。”
“那她可曾不能为你赵家留下香火？”
没有，我和公主并未成婚，何来香火？
建王压抑着怒气指着赵宁说道，“既然都没有，那你告诉我，告诉这些来给你们贺喜的人，你为什么要休了毓秀？清虚宫都是你这样不讲理的人吗？”
赵宁听到建王最后的喝问，微微一笑，他带着自信，看向姜筠问道。
“公主可想嫁给我？”
姜筠一直在旁边和郡主堂姐看着热闹，从她堂兄跳出来威胁赵宁开始，她就偷偷走到侧门，招手让堂姐过来说话和看戏，没想到赵宁又把问题引到自己身上。
她又露出温婉恬静的笑容对赵宁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作为儿女臣子，遵从父母与君父之命，此为礼。为孝，为忠，为诚。毓秀自幼受父母亲朋与师长教导，要守礼，懂忠孝，要待人以城，所以只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毓秀就愿意嫁。”
“啊这……”
赵宁被她这一套搞得有些错愕，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坑，因为这和他们商量好的剧本不一样。
好在他有不止一套预案。
所以赵宁错愕了一瞬，迅速恢复严肃的神情。
“我能问公主一些问题吗？”
姜筠轻轻抬起长枪，以枪尖对准赵宁，用符合礼数的仪态回答。
“赵公子请问。”
“夫为妻纲，公主觉得对吗？”
“自然是对的。”
“公主能遵守吗？”
“只要我们成婚，毓秀自然会遵守。”
“公主说要待人以诚，这对吗？”
“这自然是对的。”
“那公主能遵守吗？”
“毓秀自然能遵守。”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遵守？”
姜筠觉得举着枪说这么多废话很傻，于是她放下长枪很寻常的回答了这个寻常的问题。
“赵公子自然也要遵守，此乃为人之本。”
赵宁就等着姜筠这句话，一个没有诚信的人应该受到惩罚。
“好吧我没问题了，我们可以开始比试了。”
“赵公子请。”
“公主请”
姜筠走到与赵宁一丈远的地方停下，她还是保持刚才那个姿势，右手握着枪身，枪杆杵在鞋尖之前。
赵宁左脚踏前一步，身体前倾，右手握住剑。
下一瞬赵宁的身影突然消失，人们只看到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姜筠也动了，她的右脚踢起枪杆的同时还带起一大片碎石与尘土，在石板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枪杆上挑，枪尾直接撞向赵宁的腹部。
赵宁在距离姜筠只有三步时出剑。
剑尖向上斜刺，直奔姜筠右肩。只是半途中突然被一捧尘土和石子迷了眼睛，导致他的剑招有些变形，之后他的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他喉头一甜，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待他眼前回复清明，他看见自己的剑距离她的左肩还有一臂距离，而自己的腹部却被枪杆顶着，如若姜筠用的是枪尖，他已经死了。
姜筠还是用那副温婉恬静的笑容看着渐渐直起身的赵宁，慢慢收起顶在赵宁腹部的枪杆，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输了。”
“这就是江湖吗？”
“是啊这就是江湖。”
“还真是……江湖啊。”
“我骗了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输了我就认。”
“你的剑很快，如果我不用一些江湖手段，我没把握赢你。”
“呵！但我还是输了不是吗？”
“是啊，你输了，我现在已经打乱了你我的计划，你现在想怎么办？”
赵宁也露出了他今天招牌式的诡异微笑说道。
“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转身对人群中去而复返来看热闹，正痴痴的看着姜筠的葛三说道。
“葛三兄弟，还记得我们刚才打的赌吗？现在我输了，我答应过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刚才公主也说了，待人以诚乃人之根本。她会遵守以诚待人，我也会遵守以诚待人，你有什么要求说吧，我都会满足你。
葛三看着姜筠，看着她那张青涩绝美的脸，和她端庄温婉的神态，还有他记忆中的梅花和她的腰，不知不觉脱口而出说道，
“我，我想当她的驸马。”
“葛三，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觊觎公主？”
龙亭侯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没想到一个贱民也敢有如此非分之想。
“哦？这样啊！”
赵宁似乎很苦恼的沉思了一瞬，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说。
“人无信不立，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那么这个驸马只能让给你了。”
葛三在说出这话时就是一个机灵，又听到龙亭侯对他的斥责，他吓得浑身颤抖，只是哆嗦着嘴唇，拼命摆手嘴里重复着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赵宁并未理会这些，他转过身看着面色未变的姜筠说道，
“不知公主殿下觉得诚信当值几何？”
“自然是无价的。”
“那这件事又当如何？”
姜筠的慢慢收起温婉恬静的笑容，脸上除了平静看不出其他表情，这是今天它第一次以这种姿态面对众人。他认真的看了赵宁一会儿，又转头看向葛三，脸上又恢复了温婉恬静的笑容说道。
“我会遵守诺言，但你真的想当驸马？”
“师妹”
“小玉儿，赵宁他这是…”
龙亭侯与建王相继出声劝阻。
但却是姜筠提高声音说道，“叔父你教导过我要以诚待人。”
“唉，真是气煞老夫，”
建王一甩衣袖，负气而走，眼不见心不烦。
龙亭侯也悻悻的收起剑退回自家队伍。
葛三见没人为难自己，而且连大王似乎也不管了，他又抬眼看着美丽的公主，咽了一下口水，用试探的语气说道，“小人想当驸马，只是…只是小人生来卑贱，不敢高攀，若是公主不愿，小人不敢强求。”
姜筠微不可察的蹙眉说道，”这么说你愿意了？”
葛三看着满脸鼓励的赵宁，又看了一眼笑容温婉恬静的美丽公主，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愿意！”
赵宁事时的见缝插针问道。
“那公主可否愿意？”
姜筠有些疑惑看着赵宁的说道，
“毓秀自然也是言而有信。”
姜筠带着得体的笑看着葛三，用恭敬的语气说道。
“还请葛先生先搬到王府来，我们另择良辰吉日成婚。”
“真的吗？”
葛三面露狂喜，看着美丽的公主，他没想到这个腰很细但好生养的少女由婢女变成公主，还要和他们成亲，他觉得有些不真实，有点不敢相信。
“自然是真的。”
姜筠对他的疑惑给予肯定，并送上一个灿烂而明媚的笑。
“哈哈哈，太好了，小人，小人一定会对公主好的。”
葛三终于确定这是真的，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着进了王府大门，伸手就要去拉姜筠的手。
好在姜筠躲得快，她蹙眉，嘴上不自觉的啧了一声对葛三说道。
“葛先生，我们还没完婚，不可乱了礼法。不如让张叔先带你去我院子里收拾一番，待此间事了，我们再叙？”
葛三讪讪的收回手依旧满脸喜色的对姜筠说道，
“是！是！呵！小人孟浪了，公主您忙。小人，小人这就去让张公公收拾，嘿嘿！哈哈哈……”
葛三说话时他的眼睛一直在姜筠的胸，腰，腿，和脸上不断来回逡巡，直到他被张公公拉了一下衣袖，才回过神，快步跟着张公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