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鼓乐川之战
清晨,一片浓浓的雾气将鼓乐川笼罩其中,视线所及之处都被一层轻纱轻轻覆盖。两岸的树木在雾中若隐若现,河岸的轮廓隐约可见。早起鸟儿的鸣叫此起彼伏,偶尔从雾中向南飞去。
河水在雾气的笼罩下缓缓流淌,仿佛在酝酿着什么。隐约可见几处高地与低洼,地势起伏让人难以捉摸。
营地中,两军将士们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双方都在为今日的战斗做好了准备。彼此间的距离在这浓浓的雾气中显得格外神秘而模糊,雾气将两军隔开,也将这片战场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氛围中。
“国君,清晨的雾还没有散去,我军是否等浓雾结束再行进军?”席宗鹿来到叔君勾仲焕的马前请示道。
两万的叔军排成五行沿着河岸铺展开来,一边等待国君的命令一边互相闲聊着,一些老兵还在安慰新兵不要畏惧。
“哼,那岂不是要等到中午?不必顾虑,下令全军按阵型依次渡河!我军兵力有优势,凭那点敌军根本阻挡不了我军渡河!”
“遵命!”席宗鹿吩咐传马官通知各阵依次进军。
河原上,早已严阵以待的源军正密切地盯着开始进军的叔军,京齐羽更是亲自来到了第一处河原前阵指挥作战。
源军的信马官飞马赶到京齐羽的面前汇报:“禀报!敌军第一阵已开始渡河!”
“知道了,传令全军!让出河岸,等我号令行事!”
“遵命!”
京齐羽骑着马来到驻守河原的军阵前,查看正在渡河的叔军。
“这雾虽不利于我观察敌军布置调度,却亦能让敌军不知我军虚实,算是有利有弊了。”京齐羽心想着,又回头看了看自己一千五百名精锐士兵,个个目光坚定,士气昂扬,所有人都对这次作战充满信心。
转眼叔军的第四阵已经下水,河川虽然宽阔,叔军第一阵已陆续冲上了河原。
京齐羽举起长槊,大吼道:“所有人,敌军上岸了,趁他们疲惫尚未集结,突击!”
源军士兵大喝一声,纷纷向前冲锋。他们早已按捺多时,如今叔军前阵正陆续涉水上岸,缺少指挥,后阵又无法支援,无异于摆在面前的功劳。在源国的政策中,以军功晋升的途径多种多样,在京齐羽的旗幡军中晋升尤为迅速,所以京齐羽麾下的士兵都服从主帅指挥,奋勇当先以一当十。
叔军刚刚上岸,疲惫不堪,未及喘息就遭遇猛烈攻击,阵型大乱,被源军一击即溃。京齐羽见状,立刻挥手示意撤退,依次退回第二处河原,重新列阵。
“禀报国君!我军前阵遭到敌军猛烈攻势,陷入混乱!”叔国的传马官跪倒在地,报告战况。
勾仲焕大惊失色,赶忙追问:“什么?敌军有多少人?”
“浓雾障眼,无法看清敌军数量,似乎数量不少!恐怕至少有五千人!”
勾仲焕咬起嘴唇,挥手说道:“无妨!只是暂时处于劣势而已,等第二阵也上岸,敌军就得意不起来了!传令全军加速渡河!”
“遵命!”
传马上马飞速离开,就在此时,另一名传马飞驰而来,下马汇报道:
“禀报国君!敌军撤出了河原,后退了!”
“什么?刚刚不是还在攻击我军吗?怎么又跑了?”
“在下不知……不过敌军上一刻还在岸边杀红了眼,下一刻只听见敌将一声令下,就像一阵风似的迅速溜走了。”
“估计是见我军第二阵要上岸了,知道无力抵抗才仓皇逃窜的吧。”勾仲焕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么看来,敌军也不过如此而已,什么钢原上槊,不过虚名罢了。”
随军参谋席宗鹿略感担忧,他虽不懂兵法,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走过来进言。
“国君,臣以为敌军舍弃阵地如此迅速,该不会是在诱敌?”
“诱什么敌?他逃不逃我都要渡河,他诱敌有什么用?”勾仲焕耸耸肩哈哈大笑。
“臣觉得莫非是敌军将我军引到对岸,然后安插一支骑兵绕到您的背后趁机突杀进来……如此一想,那京齐羽用兵诡计多端,恐怕并非没有可能啊。”
“嗯……”勾仲焕听了席宗鹿的一番分析,觉得也有些道理。“确实,留守西岸中军的士兵不多,敌将要是打算奇袭,还真是挺危险的,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臣以为,国君当随军一同渡河前往河原上驻扎,这样与大军一同行进,便不惧他突袭了。”
“嗯,言之有理。”勾仲焕想了想,骑马来到河边,看着浩浩荡荡的渡河大军,更觉得席宗鹿刚刚的话有些道理。
“传令,中军跟随前军一同渡河!”
京齐羽与源军先锋也渡河后撤到了第二处河原,京齐羽拨马回头望去,叔军正陆续登上了第一处河原,正在上面集结,但浓雾之下看得实在模糊,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拥挤着的人群,毫无阵型可言。
京齐羽转身对一同回来的将士们大喊道:“方才交锋,各位以为如何?”
兵长拧着裤腿上的水一边大声说道:“一帮虾兵蟹将,我们只一大吼,对面的人脸色就变成小媳妇似的,根本就是一群没打过仗的孬种而已,哈哈哈!”
源军的士兵们也都哄堂大笑,纷纷说起叔军刚刚作战时的不堪表现。
京齐羽面带笑容,大声回应道:“各位,方才作战之时,我见有人因斩耳来不及撤离,而被陆续上岸的敌人围攻而死!各位跟随我出生入死,我怎会不为各位的功劳考虑?只是立功的机会全在最后一战,请各位稍稍忍耐,待决战时任凭各位割耳立功!”
“是!愿为将军效死力!”源国士兵听了京齐羽的话,士气大振。
不多时,叔军在河原集结完毕,再次开始渡河,京齐羽故技重施,只是这次上岸之后,叔军前阵不仅遭到了源军的猛攻,还遭到了弓箭的射击,源国弓弩强劲,叔军装备简陋因此损失惨重。
“禀报!——敌军向后撤出了第二处河原,但我军前阵吃了敌军箭雨损失相当严重!前阵的兵长命小人前来申请休整队伍!”一名小兵来到了勾仲焕的面前,他胳膊中了一箭,箭头嵌入了肉里,鲜血渗透了单衣。
“哼,愚蠢!”勾仲焕怒目而视,“敌军后撤,正说明他们的弓矢已经用完了,现在不一鼓作气乘胜追击,难道等他们弓矢补足后再前进吗?”
“可是……可是第二处的河原上敌军数量更多了,感觉足足有七八千人在与我们交战!”士兵苦着脸讲着刚刚令他心有余悸的战斗。
“哼,怯战懦夫而已,安敢在此扰乱军心!来人,拖下去斩首!”勾仲焕大怒。
任凭士兵如何求饶,还是被两侧的叔君亲卫拖走了。席宗鹿本也打算劝国君休整伤亡再进军,见士兵被拖走,大气也不敢吭。
勾仲焕的中军正与叔军渡河的第四阵一同前进,之所以没在第五阵是为了预防源军真的像席宗鹿所言从后偷袭,自己不至于首当其冲。
就这样叔军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进渡河。前阵遭遇两次打击,又连续渡河,已疲惫不堪,前阵士兵得知回去请示休整的弟兄被砍也丧失了斗志,只能硬着头皮渡河。
“将军,敌军开始渡河了!”率众连夜绕袭到河对岸的忽仁轨正埋伏在森林之中,他正密切地关注着两军的战斗,一切都在按照京齐羽设计的方向发展着。
而且忽仁轨还惊讶地发现,叔军国君所在的中军竟然也在渡河队伍之中!
“真是难以置信,竟然舍弃退路大营,这叔君真是用兵的蠢材哈哈哈。”忽仁轨看着叔军空荡荡的大营嘲笑道。
河川的水上泛起层层涟漪,仿佛在酝酿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叔军前阵的士兵们一步步涉水而过,河水冰冷刺骨,浸灌入他们的衣服裤腿中。河水渐深,士兵们的脚步变得沉重,脚下的河床时而松软,时而布满尖锐的石块划破他们的草鞋,每一步都让他们如履薄冰。
最前面的士兵刚刚踏上对岸,尚未站稳脚跟,便遭遇到了源军的猛然袭击。河川中间的士兵们听到前方传来的喊杀声,不由得心中一紧,但在浓雾的遮掩下,他们看不清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心中祈祷着继续向前麻木地迈着步伐。
“啊——”一名士兵被一箭射穿了肩膀,发出凄厉的惨叫向后栽倒。他挣扎着想要拔出箭矢,但凛冽的河水和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了知觉。旁边的同伴想要扶住他,却被另一支箭矢射中,双双倒入河中,溅起一片水花。
“快!快向前冲!”兵长在后方大声呼喊着,试图稳住慌乱的士兵们。然而,河川中间的士兵们已然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们面前是看不见尽头的河水与源军突发而至的箭雨。浓雾阻挡了视线,他们只能听到同伴的惨叫和水中的挣扎声,那些曾经有说有笑的兄弟们,现在却一个个在自己眼前倒下,消失在冰冷的河水之中。
这次,源军没有让出河岸。
有的士兵被箭矢射中倒入水中,身体无力地随波逐流,有的则紧紧抓住同伴的衣角,试图挣扎着爬上对岸。河水浑浊,掺杂着鲜血和士兵们的呻吟声,仿佛成了一片炼狱。
在这种惨烈的场面中,一些叔军士兵虽然勉强保持着冷静,他们知道此刻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回游,哪怕被当做逃兵而处决。他们咬紧牙关,奋力向后划动,双手在冰冷的水中变得麻木,但他们依然不肯放弃。
然而,这一切在源军的眼中,却不过是猎物的挣扎。京齐羽冷静地指挥着弓箭手们继续射击,敌军前阵的溃逃比预想的还要早,河川中的敌人已然无力反击,此刻正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
“就是现在,全军突击!敌军已无斗志!”京齐羽骑着枣红色的高头骏马挥动长槊,高声鼓舞着士兵们,士气更加高涨。
源军纷纷下水,追击溃逃的叔军。叔军的前阵则慌张失措地向后逃窜,与身后的第二阵、第三阵相互碰撞踩踏。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叔国士兵开始溃逃,这种大面积的溃逃如同瘟疫一般逐渐扩散到第三、第四阵中,任凭兵长如何呼喊,士兵们都争先恐后地向后逃窜。
这时,忽仁轨率领的骑兵也悄然接近了叔军的后方。他们借助浓雾的掩护,迅速绕到敌军阵后。忽仁轨手持长剑,目光坚定。
“所有人,冲锋斩杀敌军!”忽仁轨大喝一声,骑兵轰然向叔军的后背冲杀而来,一时间马蹄声响彻河川一带。
“传令全军,加速猛攻!想要战功全在此刻!”京齐羽一声令下,源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向敌军,个个表情凶神恶煞。
叔军前阵正在溃逃,后方又遭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骑兵突袭,叔军全军彻底崩溃。勾仲焕张皇失措,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两万大军会在一片浓雾之中如此溃败。
“国君,我们撤吧!”席宗鹿上前劝道。
勾仲焕已经六神无主,撤退?谈何容易,他只觉得浓雾之下四面八方都是源军的喊杀声,源军的追击如影随形。
叔军的士兵们四散奔逃,被源军砍杀者、在水中溺死者不计其数。
“看你的装束,应该身份不低,拿命来吧!”
就在勾仲焕不知发生何事时,一斩大刀已迎头劈来。
一瞬间,他的头已经飞入了冰凉的河水,落在众多叔军的尸体之上。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在下乃是工笔大匠席宗鹿,在下愿降,将军饶命!”席宗鹿见到站在眼前的国君脑袋突然不翼而飞,早已吓得失魂破胆,赶忙俯下身子连忙求饶。
“哼,是吗,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等候将军发落!”忽仁轨说罢,勒马离开继续突击前面正在逃窜的叔军。
浓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河川上,映照出一片惨烈的景象。鼓乐川中漂浮着无数尸体,血水染红了河面,这片河川因古时叔君在此奏鼓作歌而得名,今日又以后代叔君在此兵败丧命而再度为世人所铭记。
叔军的士兵们在河中如同陷入泥沼,无法自拔。他们被源军的弓箭无情地射杀,呼救声和惨叫声不断回荡在河谷之间,仿佛在向苍天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残酷和无情。
这场渡河的战斗,以叔军的惨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