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取消包养协议
第二天，季时雾神态明显不佳，眼睛下方浮着因为严重缺乏睡眠而形成的淡青色。
生活改变人，六年的躲躲藏藏消磨了当年那个直球明媚的小少爷，现在的季时雾温软柔和的皮囊下，藏着自卑敏感的内心。
吃个饭都要时间消化，更何况季时雾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和陆承洲复合，他甚至在帮陆承洲筹备生日的时候都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陆承洲的生日愿望，与其说是让季时雾喜欢上自己，不如说是给他过滤心态的时间，所以陆承洲从一个月前就不再向季时雾索取亲密的事情，先让不对等的关系变得平等，再温水煮豆腐，允许季时雾退回安全线以内，缩在乌龟壳里逃避一会儿，再让时间潜移默化的使他接受两人以后有可能的新身份。
比如说，恋人。
分手就像是在心头砍了一刀，要是选择忘了，这道伤疤也会慢慢结痂，慢慢愈合，但对不能再做恋人，却又无法放下的人来说，这道伤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发炎，感染，流血流脓，难以愈合。
尤其是像季时雾和陆承洲这样，明明相爱却又抵不住现实因素而分开。
从陆承洲的视角来看，他生来孤苦，最初因为自我保护的心理抵触并拒绝季时雾的靠近，但季时雾非要拽着他，让他越陷越深，陷到无法抽离的时候又狠心离去，所以陆承洲自卑得近乎偏执，怨恨又无法真正的报复，变成了一个矛盾又尖锐的个体，在“爱季时雾”和“恨季时雾”之间犹豫了许久，以至于误会没解开，还让他们之间多了很多本不需要造成的误会和争吵。
从季时雾的视角来看，二十岁就要经历父亲入狱，继母背叛，还得被迫承受继母为逼他离开的威胁，和“嫌贫爱富和竹马私奔”的脏水，为了不连累陆承洲，只能忍着委屈往肚子里咽，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不明不白的分手。
一个本该前程似锦的少年人成了老赖的儿子，灰溜溜的逃跑，学着洗碗端菜刷盘子，就这么在阴沟里藏了六年，好不容易戚慧渐渐忘了他，手机里也没有了追债的消息，季时雾悄悄来了江城，住在和陆承洲隔着一个区的城中村里，一边攒钱，一边自我安慰他在安全范围里离陆承洲又近了一点。
苦兮兮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六年，狼狈的跟条死猫一样的他又被陆承洲捡了回来，成了陆承洲的情人。
再次见面，天差地别。
曾经的他们被很多人评价“穷小子和富二代的爱情走不长远”，季时雾弃之不理，他相信只要他不放手，他和陆承洲就永远不会分开，然而戏剧化的剧情再一次在他们之中上演。
重逢之后，季时雾才发现，原来他当时没有体会到这份差距，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而陆承洲也不是没有过自卑彷徨，只是他不会对自己宣之于口而已。
所以这次身份翻了过来，即使陆承洲坦白，坦白他要季时雾的爱，季时雾却不敢再像六年前一样，只要陆承洲的态度软和一点，他就缠着陆承洲改口，要陆承洲做自己的男朋友。
对两人来说，愈疾是一道很漫长的过程。
因此，陆承洲并不着急。
季时雾压根就没睡，陆承洲起床洗漱的时候他紧闭着的眼皮都在打着细颤，过了二十来分钟，陆承洲敲了敲门。
他把房门打开一道细缝，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声道：“睡不着就别睡了，过来吃完早餐。”
装睡失败，季时雾尴尬地爬起来。
陆承洲和他面对面坐着，他不敢看人，又像刚搬进来一样，视线怯生生的游离着。
他在躲我，陆承洲在心里确认。
他率先开口：“天气预报说从今天开始冷空气来袭，气温会降到三四度，家里的被子不够宽，天冷了，两个男人盖一床被子容易感冒，我们今天开始分被睡吧。”
其实是装的，被子又宽又软乎，一点都不冷。
不过季时雾求之不得，之前就算了，他给自己的定位是陆承洲的情人，现在是打着情人幌子的预备役对象，纱窗纸已经捅破，要不是家里只有一个房间，他恨不得和陆承洲分床睡。
“好的。”陆承洲先挑起了话题，季时雾道：“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拿你的钱不合适了，要不把合同取消吧？”
瞧瞧，还没说喜欢我，就来问关系了。
陆承洲暗爽，表面仍旧装模作样地说：“是该取消了。”
“合同撕了，当给你发的零花钱。”他道。
有个合同这金钱交易起码算名正言顺，但还没复合就拿前男友钱……
季时雾结巴了：“不、不好吧。”
“嗯……确实不好，五十万太少了。”陆承洲煞有其事道：“书房里的保险箱里有些现金和卡，密码是你生日，不够的话你直接进去拿，不用通知我。”
刚刚是不太好，现在是非常不好，季时雾瞪大眼，哑口无言，他刚咬的油条还含在嘴里，脸颊微微鼓起来，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他只得一脸惊讶的摆手。
没拿筷子的左手对着陆承洲在空中晃悠了两个回合，裤子碰到碗口的脆响一过，右手也空了出来。
季时雾喜欢脆软中带点硬的奇妙口感，点外送时陆承洲特意备注了，油条有点难嚼，他急急忙忙的嚼着油条，左右手在空中打了个巨大的叉。
意思是：不行，不要！
反正他没说话，陆承洲假装看不懂其中含义，陆总姿态矜贵吃完了最后一口粥，抄起外套就准备出门。
“合同只留了两份，一份你放在家里，一份在我办公室里，等会我去了公司就把它扔碎纸机里，给你拍照检查。”
陆承洲身高腿长，走路飞快，季时雾好不容易嚼完了油条，刚打算说话，他已经以闪现的速度背对着他摸上了门把手。
陆承洲背对着他，因此季时雾看不到他颇为放松的神情。
“陆……”季时雾急忙道。
门被打开，陆承洲头也不回：“至于零花钱，既然你没异议，那就按刚才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