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红痣
远山幽幽围拱着繁华的京城，沉默地俯瞰着这一年中最热闹的晚上，待天色翻出鱼肚白，晨光透过窗棂，光影在地上逐渐移动、强烈。
颜渡被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慢悠悠地打开门窗，坐在屋里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院子里的喜鹊叫声。
柏舟拎着爆竹刚出门，居然见正屋的门开了，快步走过去看了一下，原来是颜渡已经醒来了，柏舟奇道：“这次爷怎么起这么早？倒是怪了。”
颜渡指着树上两只鸟，说道：“吵的。”
柏舟顺着视线一看，发现是两只正在交尾的喜鹊，笑道：“真是稀罕了，方才其他院子的爆竹声都没把大少爷吵醒，这两只鸟叫反倒是吵醒了。”
他提了一下手中的爆竹：“那这怎么办？我若现在点爆竹，肯定会吓到他们。”
颜渡躺在椅子上，懒懒地说道：“那就别点了，我在山上的时候也没见道观有这么多事。”
柏舟想了想，还是觉得等这两只喜鹊飞走之后再放，便在旁边等待，目光一转，在看清颜渡脖子上的东西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大、大少爷，你这……”柏舟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瞠目结舌地想着昨晚上宿公子把他赶出去的样子，声音渐渐小了。
颜渡眯了一下眼，抬手往自己脖子上摸了一下，怪道：“什么？”
柏舟脸涨得通红，总不好说自己主子明目张胆把脖子上的吻痕露出来不太好吧，他含糊说道：“爷，你脖子上有几块红。”
颜渡抬手挠了几下脖子，抓出三两道红印子，仰头问道：“在哪里？”
青年身子斜倚在椅子上，伸长雪白颈部，喉结鼓起的地方恰好有着一颗殷红的红痣，红痣周围又晕出几片红。
之前柏舟也注意过，但也没见过那颗痣这么红过，简直就是鲜血刚点上去的一般，清贵公子身上无端地多了些萎靡情欲之色。
柏舟眼观鼻鼻观心，心道感觉更怪异了，顿了几息，进屋里给颜渡拿出来镜子递了过去。
颜渡举着镜子照了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当是什么，你一会赶紧把我床上的被褥换了，我怕床上是进跳蚤了，昨晚咬得我痒。”
柏舟：“……？”
柏舟一言难尽道：“原来如此。”
颜渡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在院中缓缓踱步，忽地想起什么，问道：“修文呢？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柏舟回想起昨晚的事情，简直头皮发麻：“昨晚爷是被二公子和江小姐一起送来的，送来之后在屋里坐了一会，宿公子过来之后，他们就走了。”
颜渡气笑了：“我就才见了江明珠一面，颜老头就这迫不及待想把人推给我了，让人家一个小姑娘送我一个大男人？亏他想得出来！”
柏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其实这不是重点……”
颜渡困惑地看向他：“？”
“额……没什么。”柏舟见树上的喜鹊已经飞走了，便在院子里放了爆竹，正要清理院子的时候，猛地一拍手：“对了！大少爷，今早上宿公子说，他有事出府一趟，让你别担心。”
出府？
颜渡笑意淡了些，脑海中突然想起前两天在书房里听到的话——五皇子离开宗人府了。
既然信王已经脱身，那宿修文这两日是不是已经得到消息了？信王那边的人有没有私底下联系他？这都未得知了。
颜渡忽地问道：“柏舟，你觉得我对修文怎么样？”
柏舟支着扫帚说道：“自然是极好的。”
颜渡笑了笑，起身往屋里走：“准备一份新年贺礼，我一会出门一趟。”问心无愧就好，任他宿修文怎么和信王联络，那也是他的事情了，若是日后对颜家动手，他颜渡也算是看错人了。
信王那边有了动静，他这边也得行动起来了。
梁樛木住在清淮巷。颜渡乘着马车到了地方，结算了钱，便提着贺礼在这条巷子中漫步。
这人上次说的住址是住在清淮巷霸柳桥旁，颜渡顺着这条笔直的巷子，极目望见前方那座拱起来的桥，便知是到了地方，匆匆快步过去，刚上了桥，见桥下方的岸边石头上坐着一男子，手中端着盆，似乎是在洗什么东西。
颜渡在桥上喊了一声：“梁兄？”那人抬起头，他便扬手招了招，从桥上跑下去。
“这怎么大清早在河边洗衣服？不冻手吗？”颜渡看他通红地手指，惊讶道。
梁樛木怔了怔，不好意思地把手往衣服里藏了藏：“家里有老母在休息，不方便弄出动静……”
“那也可以下午洗啊。”颜渡把手中的东西放到石头上，蹲在梁樛木面前，问道：“需要我帮你吗？两人一起洗快一些。”
梁樛木躲了一下，把捣衣棍也放进木盆里，不再洗了，问道：“颜公子怎么亲自来了？我还想着下午就去上门拜访一下……”
颜渡揶揄道：“我不能过来吗？”
梁樛木目光闪了一下，轻声说道：“当然可以。”
梁樛木低头看向颜渡白皙纤长的手指，实在不像是会做活的人，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冲洗了，抱着盆起身说道：“颜公子不如去家中坐坐，河边风大。”
颜渡见状拎起自己放石头上的东西，道了声：“也好，正巧也想问问你最近如何。”
梁樛木闻言，抿唇含笑看向颜渡，正要感谢，却见颜渡脸色倏忽变了，他顺着颜渡的目光看了一眼，见是河面上飘来了一只小船，回头一看，颜渡已经躲在了自己身后。
“颜公子？”梁樛木喊了一声，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那支小船上，船上对坐着两人，一个年轻俊美些，另外一个一身黑衣，着装干练。
颜渡小心地躲在梁樛木身后，认出来在船上的人正是宿修文！料想今日早上自己猜得果真不错，他多看了几眼，低声说道：“先离开这里。”
这两人大寒天在江上乘船，防得就是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