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陶冶子
周欣仪回到帐中,咬牙切齿,“此战打的甚是憋屈。”
众将脸上火辣辣的,打了一辈子仗,此战居然连敌人的毛都没碰上。
程英灵叹息一声,“少将军,那道剑气,确实是藏拙剑的不假。”
周欣仪这会儿的神色倒是严肃了起来,“程老,前面我确实乐观了些,今日切身感受到了那道剑气后,我才明白了天人的恐怖之处。”
“但我大军,不能因为如此,便龟缩在这里不出。”
下面的将军议论纷纷,片刻后,有一白袍小将率先出言,“启禀少将军,末将愿率一队轻骑,快速通过一线谷,打探消息。”
周欣仪不愧是北凉军神周斌之后,眼神陡然一亮,指着舆图上的一处说道:“薛将军所言甚是,不过就不用去一线谷了,可从东越国旁的忘忧谷杀向北凉,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程老,“还有一事,这件事还得麻烦程老跟我走一趟。”
程英灵有些不解,“何事?”
周欣仪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容置喙,“所有斥候全部潜入一线谷,准备猪牛马羊,我要前去拜山。”
…………
待欧南天退回了军帐,唰白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忽而想起一事,急声道:“陶先生呢?快把他请回来。”
平日里陶冶子像个松散闲人,他也从未放到过心上,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位老先生的过人之处。
副将却是哭丧着脸道:“回禀将军,陶先生已经不知所踪。”
欧南天这才想起陶冶子临走前留下的锦囊,连忙拆开一个,上面赫然写着:
将军,若是老夫所言不虚,此战两方定然没有胜者,敌军此战受挫,必定会分兵绕路前来,东北方的忘忧谷则是必争之地,今夜将军可遣人运水过去,尽数泼洒在谷内,然后派一队兵马守在山谷两侧便可退敌;
至于一线谷,只需派遣一队乐手守在其中,若是敌军来袭,务必装出将要击鼓的动作,但切记再不可发出声响,山上那老头未必再会容忍我们第二次。
粮草事宜……人员派遣……
欧南天直呼好计谋,陶冶子事无巨细,安排的面面俱到,他有信心,仅凭一个锦囊,便能坚守三天。
…………
王璋一行人马现在已经到了忘忧谷,只是不见王七身影。
还被蒙在鼓里的孟英这才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少爷,此行逃跑,难不成要进入东越国境内,再回京城?”
王虎哈哈大笑,“难不成到现在,你还没看出少爷的心思?”
孟英疑惑之意更重,王璋这才拿出一张舆图解释道:“过了忘忧谷,再走阴坦小道,便又到了北凉境内,此刻北凉国所有兵马,应该全部都聚集在了边境处。”
而后他又指这一个地方,“这是北凉的天堑北疆大漠,他们绝不会在此处设重兵防守,我们穿过大漠,进入万平,再从渭北继续北上,直捣北凉京城,国京。”
孟英听完这个计划,倒吸一口凉气,“少爷,这也太冒险了吧,先不说别的,单是遍地流沙,甚是缺水的北疆大漠,我们就不好穿过。”
王璋却是笑道:“不妨事,多亏了邱将军,悄悄带出了许多粮草,我已命他带人先行一步,在前方预设好的路线上留下粮草,再说了,如今积雪未化,倒不怕缺了水喝。”
孟英心里也知道,如果此战成功,便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也隐隐开始激动起来。
跟着自家少爷,贼刺激。
这时王璋问向一旁的隐堂成员,“麒麟,王七呢?”
那男子给人就是一种很干练的感觉,连忙回道:“黄河统领去接一个人了,据说是他在翁口府的至交好友。”
“好友吗?”
王璋自言自语,却见远处王七正带着一名老者朝这边疾驰而来。
那老者便是陶冶子,一见着王璋,朗声笑道:“这位便是王公爷吧,比老夫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如此看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王璋有些疑惑,一旁的王七笑着开口道:“这位便是陶冶子陶先生,早年在国子监当祭酒,我来翁口府时与他结识,他今日是特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王璋看着这个穿的破破烂烂,手持破扇的老头子,迟疑道:“老先生年事已高,如何能跟着我等一直骑马?”
不料下一刻,陶冶子竟然一扫先前颓废气象,一个翻身便从马背上跃起,转了一圈后又稳落在马背上,“老夫不才,却也是个三品武者,骑马自是无碍。”
王璋看到先前老者行云流水的一个翻身,刚要夸奖一番,却不料听得他只是三品武者,便悄悄将王七拉至一旁,问道:“这位老先生出现的时间有些奇怪,好像又对我们的计划了如指掌,确认可靠吗?”
“这……陶先生与我是忘年交,我能这么快在翁口府建立谍报网,也有此人的一份功劳。”王七斟酌着开了口。
王璋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莫不会又是皇帝派来的?他顿了顿,对着一旁的隐堂成员悄悄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即心领神会,也默不作声。
老者将王璋的动作收入眼底,却也不恼,捋着花白的胡须道:“王公爷,在下飘零许久,只恨未逢明主,公爷大名,如雷贯耳,响彻边军,若公爷不弃,老夫愿拜你为……”
“啊?这!好大儿?”王璋暗暗想道。
“拜你为主公。”陶冶子摸着鼻子接着道。
王璋笑容灿烂,“陶先生,你也知道,小子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算不得什么明主,怕是会让先生失望啊。”
“呵呵,斗诗将那王能斗败,比武将那马如龙打残,年少封得国公爷,参加内阁会议,岂是碌碌无为之辈?”陶冶子不紧不慢道。
王璋闻言顿觉后背发凉,声音也大了几分,“你到底是什么人?”
陶冶子轻摇羽扇,“翁口一酒徒而已,平生没什么大的建树,就是酒友比较多。”
王璋正欲接着探探老者口风,却见老者抛来一只酒壶,“老夫的酒平生只给两个人喝过,你是第三个,老夫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要告诉你,相信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忘忧谷马上就有大战,还是尽早远离此地,再做打算。”
王璋接过酒壶,打开一看,确是好酒,一旁的王七羡慕道:“陶先生这话说的不假,我俩大小也喝过十多顿酒,什么酒都喝过,独独没喝过先生壶里的酒。”
他轻呷的一口,虽然不是很辣,但穿过喉头的那一刻,似乎将他的千种忧愁一扫而空。
“此酒名忘忧,王公爷且上马北行,老夫自会尽心辅佐于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原因,王璋对此人忽而就生出一抹好感来,于是也不矫情,翻身上马,拔出破阵剑,朗声道:“兄弟们,随我一同,直捣北凉京城,建立不世功勋!”
千骑皆是黑袍,一齐动了起来。
如果从高空往下看,就能看到覆盖白雪的地上片片黑影,仿佛一张白纸被人浓墨重彩的记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