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刘文远的心机
先前在城门楼上的银甲守将，用粗壮的手臂掂起半人高的酒坛走了过来，嘴里还嘟囔着，“国公爷，末将是刘将军的副手，三品防守副使蒋光慈，刚刚不知公爷身份，多有怠慢，还望公爷恕罪。”
言语中虽是请罪之意，可手上却是没闲着，还在一个劲的劝酒。
其余将领小校一见这副模样，也纷纷举着酒坛，势必要将这位国公爷喝倒。
“国公爷，我等为刚才不敬之处向您请罪。”
王璋面色微冷，眼见众人这势头，干了一碗酒，借着酒意拍了拍那副将道：“蒋将军，今天刚来这里，看你在城楼上那般威武，早就想与你切磋一下酒量了，来，干！”
接着他又在人堆中指出几人，“你，还有你，你们，今晚都是在城楼上立着的吧来，一起干了！”
这几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今晚当值的正是他们，要不是这公爷起了视察营寨的心思，他们怎么又会擅离岗位来此？
王璋将几人的脸色看在心里，脸上笑意更浓，“诸位将军，愣着干什么，喝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得灿烂，众人只得干了这杯苦酒。
眼见气氛微妙，刘文远这时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打个哈哈道：“我等驻守此处，比不上公爷身份尊贵，大家一听公爷来此，心中欢喜，还有好多没来的兄弟都吵闹着要来敬酒，都被我拦了下来，要不今晚上的人怕是更多。”
王璋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三言两语就将几人失职的事情，推到了自己的身上，笑面虎不愧是笑面虎。
不过他仍是满面笑意，“刘将军这可折煞我了，我只是圣上的臣子，皇上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王璋四两拨千斤，将话题抛到皇帝身上，看他还能如何应答。
哪知这中年人料定了他会这般说话，竟顺着他的话道：“公爷这般讲，在下就不得不僭越了。圣上旨意是让公爷来我这做个四品的参将，可没说明其他。”
言外之意，我二品比你四品大，你得听我的。
王璋眼神一冷，这老狐狸果然不好对付，他压下心头的火气，哈哈笑道：“刘将军说的是，一切自然是听从将军安排。”
刘文远见他如此恭顺，以为他怕了，便更加得意起来。“各位将军，今日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刘文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宴会上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众将领纷纷举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然而，王璋的心中却越发警惕。
酒过三巡，众将已经喝的七倒八歪。
“报~”一道呼喊声突然传来，有小兵进入帐内，“启禀将军，北大营来报，敌军夜袭。”
这一声将众人惊得已经有七八分酒醒，但主将刘文远依旧是瘫软在座上，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
众人再去看蒋光慈，却见这位副将早已躺在了地上。
不得已，众人只得将目光投在了镇国公的身上。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袭来，王璋暗暗问候了一下两人的母亲，接着醉意道：“本官刚来此地，还不掌管军务，还是将刘将军跟蒋将军都唤起来为好。”
众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发言，气氛就这样一时焦灼着。
王璋见众人此番模样，便知今夜之事隐约有巨大阴谋等着自己，便再也不给这些人好脸色看，猛地一拍桌子，“怎么，军情如此紧急，一个个都哑巴了？”
“人人皆说边关将领勇猛无比，依我看，倒像是一群大姑娘，畏畏缩缩，连轿子都不敢上。”
众人脸上都露出一抹惊怒的神色，但想到刘将军的交代，今天势必要给这个新来的国公爷一个下马威，故而全部都接着默不作声。
王璋对此心知肚明，但还是要说几句接着恶心一下他们，却不料末席一个百户模样打扮的小军官站起了身。
那军官竭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脸色早已涨红，噌地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个满是刀疤的秃脑门来，“国公爷这话说的不对，我边军多的是铁血男儿。”
王璋嗤笑道：“何以见得？”
那军官拍着自己的大秃头道：“洒家这颗头颅，便是证据，不知公爷可敢和我一同前去破敌？”
此言一出，众将有些哑然，事先可没有商量过这一出；王虎也紧张起来，生怕其中有诈。
王璋盯着这人看了半晌，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居然敢这般与上官说话？”
百户丝毫不惧王璋的神色，“洒家邱镇，是边军贪狼骑里的一名百户。”
“区区百户，当真不怕担一个冲撞上官的罪名？”王璋继续盯着他道。
那人讥笑道：“只怕不是死在沙场之上，却死在了你们这群人的勾心斗角之中。”
闻言，王璋并没有生气之色，反而哈哈大笑，“冲你这句话，一会可敢和我一起前去退敌？”
邱百户将胸膛拍得砰砰响，“就怕你不带我。”
“少主……”王虎刚开了口，却被王璋的眼神制止。
王璋冲着其他人笑道：“既然刘，蒋二位将军还在醉酒，那本公爷就去走一遭，愿意跟着我的，我这边自会回去为你们请功，不愿跟着的我也不强求，王虎，欢娘，邱镇，我们走！”
众人缓缓让出一条道来，除了被他叫到的三人，并未有人跟来。
王璋冷笑不已，将孟英唤了过来，披挂整齐，踉踉跄跄就上了马，看来这时酒劲还未退去。
五百黑衣卫趁着夜色出了营寨，刘文远和蒋光慈这才慢悠悠醒来，全然不见醉酒之意。
蒋光慈这才开了口：“将军，这下玩大了，王璋带来的，可是黑衣卫，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刘文远看着远去的人影，丝毫不显慌乱，“你们皆是本将心腹，今晚的事谁也不要说出去，至于那王璋，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们还是祈祷国公爷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再说吧。”
“都退下吧。”
众将哪还有先前醉酒的模样，纷纷领了命便退了出去，唯独蒋光慈还留在原地。
待众人走后，这位副将才凑近刘文远耳边，轻声道：“大哥，可是朝廷那边来了书信？”
刘文远笑道：“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兵部那边没有文书，倒是有一封署名是马定邦的飞鸽传书。”
“哦，快给我瞧瞧。”蒋光慈有些好奇。
“我已经烧了，那马尚书只是托我好好‘关照’一下这位国公爷。”刘文远眼睛眯了起来。
蒋光慈愈加好奇了，“那马家跟王家可是不共戴天，想来马尚书已经恨他入骨，大哥这是要助那马定邦一臂之力？”
刘文远面露不屑，“那马定邦一介文人，仗着兵部尚书处处压制于我，我又岂会听命于他。”
“那大哥这般对待王璋，又是何意？”蒋光慈挠了挠头。
刘文远柔和了神色，压低声音道：“光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俩早已是生死弟兄，对你，大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自从老国公爷不问军中之事后，军方实际上就是我们刘家跟东边的朱家势力最大，圣上如今又启用王璋，未尝没有扶持他的心思，我们又怎么能坐以待毙。”
“以前只听说那王璋是个纨绔，今日见他来了又带个娘们，我本来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那娘们才是这群人中实力最厉害的，要多留意一下。”
“至于他，不管他是真纨绔还是装的，我们也不用着急动手，今晚他若能活着回来，我再去试他一试。”
“他若愿意跟我合作，我乐得保他一命，若是不愿，那就杀了。”
蒋光慈恍然大悟，“大哥果真高明，不愧是东北一柱，不过那邱百户跟着我们那么久，突然反了水又该如何是好？”
刘文远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你说那个人啊，我从来没将他视作心腹，此人来历复杂，我料定他必会反我，所以平日里说了很多无关紧要，但又恰到好处的事情给他。”
“这是何意？”
“一旦有人想整我，此人必会第一个站出来，我给他说的那些事耽误事情不说，还能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去想对策。”
“大哥真是算无遗策。”
“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