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海行（七）
“唰”的一束黑光横扫，将他尚未说完的半句话生生掐断。
蛇头一只一只砸在水面上，血池里大妖的影子也在痛苦地扭曲。
怎么回事？
明轩太子错愕不已，对方手里拿的分明是一柄锋芒雪亮的白色长剑，怎么会无端迸射出黑色剑芒？
再等他定睛细看，白虹剑悬浮在江浅身边，剑气交织成护体的屏障，而他掌下握的是另一柄武器。
黑色的骨剑？
江浅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当年是我太过自负，以为等那大妖吞了你之后一定能将它收服，这才造成了十万人死伤的恶果，天帝罚我，我心服口服。”
明轩太子后退了一步，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江浅微笑，这个笑却分外冷酷：“但相同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了。”
“骨剑！”明轩太子终于回忆起来，“当年你就是用这柄剑将大妖打伤！”
“哦？”江浅道，“你竟然看见了……对了，他救了你们，所以你其实并没有被吞噬。”
一瞬间，无数过往涌上心头。
江浅的目光低沉阴冷：“当年我要是早一点用它，也不至于被那九头蛇逃走。”
他的瞳孔凝缩，似是非常不悦，直接上前继续砍断蛇头。
越靠近，血池里的影子就越颤抖，直到他一脚踏上，有惊恐的尖叫从水底传出。
“呵呵……连你也怕这东西啊。”江浅自言自语，毫不犹豫一剑砍下。
“既然害怕，就该好好躲着，还要同流合污，那就一起死吧。”
玉佩从血池中飞起，被他一把抓住。
江浅抖落剑尖的血，继续向前，朝着明轩太子继续追击。
明轩太子大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时浅，你是神明，怎么会有这种魔气浓厚之物……”
没等他问完，骨剑已经砍断了脖子。
江浅收剑，冷笑：“魔物，用来斩杀魔人，再适合不过了。”
剑气搅动水流，化作无数利箭贯穿明轩太子的胸膛，而血池下蠢蠢欲动的大妖也被直接斩杀。
周围赫然安静下来之后，有一声熟悉的笑传入耳中。
江浅低头，剑柄上浮现出一只妖红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只瞳孔倒映出他的脸。
江浅毫无表情地用食指和拇指按住上下眼皮，用力捏合。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蓦然有几分眩晕的感觉。
江浅站在水面上，深呼吸，好一会眼前的重影才渐渐消失。
他一秒都没有再去看明轩，赶紧从血池中救出萧潇的七魄，再和玉佩里的三魂相融合。
一直昏迷的女子脸色微微一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江浅低头看着她，见她忽然抬手，轻且慢地抚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冰冷，让他颤抖。
一瞬间，他有种奇怪的直觉，脱口：“灵瑶……你记得我了？”
“司命大人。”萧潇下意识地说话，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玉镯……没有戴。”
江浅哽咽了一刹，低声回道：“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好。”
话音未落，那只手从他脸颊边滑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江浅抱着她找到风涯，若无其事地塞过去：“你的小徒弟，完璧归赵。”
风涯则看着他手上的黑色骨剑，低道：“恶骨……你极少用它。”
“总不能重蹈覆辙啊。”江浅转着剑柄，竟然是直接将其收入了身体里，“当年我身上没有锁神扣，和出世的大妖厮杀也不占上风，要是再拖延到七月半，那可真麻烦了，不过也多亏了明轩还做着春秋大梦，把这里变成宫殿的模样，自己住在里面，又把月海修炼的妖魔全部赶了出去，否则我也不至于这么轻而易举的直捣黄龙了。”
“不是。”蒙宇忽然插话，“我被太子殿下以招魂符召到此地的时候，月海里的妖魔就已经很少了。”
“哦？”江浅一惊，这时候萧潇也终于苏醒，吐出一口气，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风涯用灵力帮她恢复，江浅想起刚才那些话，不动声色地问道：“总算醒了，还记得我不？”
萧潇咳个不停，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江、江城主……”
他有些失望，只是面上依然淡淡，点头：“还好还好，没伤了脑子。”
蒙宇则眉头紧蹙，显然很难把这张陌生的脸和一千八百年前的灵瑶公主联系在一起。
但他虽然满心狐疑，还是没有做声。
“放回玉佩里休息吧。”江浅看出了他的心思，将玉佩扔还给风涯，等他将萧潇小心放入后才接道，“来，手给我。”
蒙宇问道：“做什么？”
“我让你看她的前世。”江浅边回话，指尖已经有追魂之术的灵光在闪耀。
蒙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眼底晃过一片白芒，刺得他眼睛酸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
那是一个受伤的魂魄，孤独地在人世间流浪，万幸有神力庇护，虽然无知无觉，也一直没有受到伤害。
这幅景象他感同身受，这也是他一千八百年的经历。
渐渐地，那个魂魄开始恢复，在神力的引导下，终于挣脱了漫长的漂流，入轮回转世。
他凝神看着魂魄，那张脸重重叠叠，最后落成眼前萧潇的模样。
“公主……”蒙宇松了口气，“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我竟然差点杀了她……多谢司命大人出手相救！”
“快起来！”江浅连忙扶起他，苦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是我害了你们啊，你们不怪我，就已经是大量了，阿宇，你也该走了。”
蒙宇笑了笑：“走到哪里去？我被太子殿下以招魂符引来此地之后，为了提升功力，不仅吃掉了外面锁魂幡里的死魂，还吸食了那只九头蛇之力，我已入邪道，再去轮回也不会善终。”
“不会的。”江浅认真回道，“我会保护你，你走吧。”
江浅起身，催动灵力护在蒙宇心口，轻轻一挥手，将魂魄散去。
做完这个动作，他又再次将灵力化作漫天流星，护送被招魂符强行招来此地的亡魂平安离去。
“走，回灵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