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因缘际会
“是你？”
秦荷眸中闪过错愕，她虽非之前的秦荷，可对方的记忆她并未抹除。
自然认得这个道人。
对方的那身满身油污，破烂发臭的道袍终于舍得洗了洗。
可她也没想到，此人能够出现的悄无声息，令她惊悚。
“正是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消逝，又何必留恋人间，强占他人身躯”
道人打了个稽首，眼神随意说道。
就眼前这副姿态，真没之前那小姑娘顺眼。
“呵，蝼蚁尚且偷生，你这道人说的倒是轻巧，怎么，你也要收了我不成？”
秦荷冷笑，顿时觉得此人虚伪至极，现在看去，不是一般的不顺眼。
“不敢，小道向来与人为善，怎会结此恶缘”
道人随和开口道，随即眼神微正，直接抬手轻轻一点。
封住对方六觉，那血影的面目也显露出来。
这手段端的恐怖，血影竟然直接就僵在原地。
道人微微皱眉。
看来被菩萨像伤的不轻，其上下已无一处完整的皮肉。
一些地方更是露出森森白骨，缠绕着少许血丝而已。
秦荷此时惊慌不已，她只感觉自己一个恍惚，便处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当中。
似乎只剩下一团意识，连身体都感知不到。
这是什么神通？
她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哪怕是那僧人再度折回。
她也不可能如此狼狈，只是数千年的时间，竟然就有如此人物在世间行走。
她惨然一笑，若是知道出来是这么个境况。
她还不如继续沉睡。
奈何现在已经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生死不由己。
道人脸色复杂，不过还是轻声喊了一句。
“秦荷”
此秦荷非彼秦荷，他喊的，正是之前死去的小姑娘。
刚才的她，不过是被妖物占据身体的邪物而已。
“道长？你……我……我怎么会在这？”
小姑娘茫然的眼睛逐渐清明，混乱的记忆搅得她一团糟，有她自己的，也有那女人的，不过终究是自己记忆占了大半。
脑子有些刺痛。
而再次感觉到自己身体后，她没有丝毫喜悦。
连那物理上的痛感，她也只是咬牙硬撑。
“所谓因果循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过一家之言，且容小道细细说来”
道人摸了一把不存在的长须，一本正经地说道。
“算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你知道也没用，大抵就是这家伙早早做了打算，躲避轮回。
寻找命理相通之人，躲灾避劫，你嘛，运气不好，这一世被她看上了。”
道人语速轻快，一口气说完。
微微一笑，随即闭口不言。
等了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有些话我说了你听听就行了，有人想借你的躯体跟我师弟结个恶缘，我想了想，还是结个善缘的好……”
道人说了许多，小姑娘听的云里雾里，她连隔壁镇子都没去过。
如何能理解道人的那些晦涩言论。
可还是在里面听出了些道道。
似乎这一切，都是有一个家伙在背后推动。
她难以理解邋遢道人的强大，眼中也多了一丝敬畏。
如果不是道长插手，她能够感觉到，在自己死去的瞬间，自己的魂魄要么被收走。
要么被那女的抹除。
她一直都在身体里面，先前那男子抓取魂魄时，她便感觉到了。
只是对方将她错当成了无魂之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记下来了。
等自己的身体中出现另一个人时，她同样感觉到被对方盯上了，那种感觉毛骨悚然。
可不知为何，她好像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所在。
她在一个好像没有光的角落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动静。
直至道长喊她。
此刻道人手掌翻转，眼前的景象变换。
竟是再次回到小镇当中。
只不过此时阴风阵阵，天色昏暗，不见半点日光。
“秦荷，我虽将他们的魂魄得以保留，可这些人在地府已无死籍，无法转世轮回”
说着，镇子上便出现一道道往日的身影。
那些皆是秦荷所熟悉之人。
其中甚至有她的父亲，弟弟和阿娘，就连小枫也在。
只是此时皆是一脸懵懂，只剩下呆滞了。
她不明白道长说的死籍是什么意思。
可是无法轮回转世，就说明以后要当一辈子的鬼了，是这个意思吧。
道人再次挥手，秦荷的眼中却是出现两种画面。
一个，是道人打开地界，以莫名手段送她入轮回。
可是，镇子里的人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他们只能在人间游荡，成为孤魂野鬼。
要么被除掉，要么吞噬同类变强，成为厉鬼。
再无回头路。
她摇摇头，看向另一个画面。
在那里，道人给她重塑身躯，可她也背负上了小镇的命运。
一身白衣的她，身后却是悬着一座很小很小的小镇。
那里游荡着许许多多的影子，熟悉的，不熟悉的。
她脸上的血肉消融又恢复，一遍又一遍，便是看着，她也一阵颤栗。
那种滋味，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便是先前被菩萨像照到，她一样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痛楚。
如今想来，可能是道长有意让她体会。
须知世间大恶之人，也可下十八层地狱消除业障。
可没有死籍，相当于不被天地认可。
这个担子，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会压的她喘不过气。
倒是那身白衣，真的好好看！
“道长，你真的会给我那身白衣吗？”
秦荷似是不懂，又有些期待的问道。
“哎，苦命人啊，既然有了选择，我便遂了你的心意”
道人轻叹一声，使劲揉了揉发苦的面容。
他虽然早就知道，可还是开口问了一遍。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若是小姑娘选择入轮回，他难道就真的放任这些亡魂不管了？
不论是哪种选择，他都不可能对这个小姑娘有一丝责怪和不满。
或者说，选择入轮回，才更符合一个小女孩的心性。
太过懂事，日子好像只会更苦。
罢了，他又如何不是自找苦吃。
只见天地风起云涌，惊雷骤起。
顷刻间天昏地暗，好似陷入永夜般。
一股骇然的气息向着道人所在劈下。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何必绝其一线生机，世道不该如此，滚！”
道人青丝飘扬，眼神瞬间凌厉无比。
向着虚空一掌拍出。
天地色变，鬼哭神嚎。
“今日因果，小道一肩挑之”
话毕，小镇突然变得虚幻，连同全镇亡魂一起，极速缩小。
最后被摄入道人手中，又被其一掌拍入秦荷眉心。
只是小姑娘身体太弱，哪怕之前那女人改造过一番。
可是要承受的因果业障，远超那女人的实力。
可最终，小姑娘身体也未崩溃，这其中，道人出了多少力。
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是祸是福，皆在道友一念之间，望道友善用，智用，勿轻用”
道人的声音悠悠入耳，连称呼也从秦荷变成了道友。
可见秦荷变化之大。
随着声音消散，天地间也只有秦荷一人的身影。
莫名的显得有些孤单。
秦荷却来不及回答，她此刻难以睁眼，体内气息无法平复，如猛龙过江，横冲直撞。
可到底无法冲出体外。
其声势也在一次次冲击中削弱，彻底平息，也只是时间问题。
呼！
她深出一口气，必须先适应如今的状态才行。
此后，这世间又多了一个修行之人。
世人只知她一袭白衣。
一纱巾遮面，无法得见真颜。
百姓称其为白大仙人。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云雾之上，天庭矗立，四大天门皆有天兵天将镇守。
两道身影靠在一起。
低头窃窃私语，交流着自己所知的新鲜事。
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审视目光。
“哥们，不是我吹，我这双眼睛神着呢，古今未来，哪里逃的过我这双法眼”
说话之人想努力的瞪大眼睛。
可无论他如何使劲，那眼睛就跟眯起一样，只是缝隙的大小而已。
不注意看，还以为这家伙睡着了。
“呵呵，好像谁没有一样，我这耳，不一样可以听世间想听之事，便是草木生长，流水呻吟，也是逃不过滴”
两个家伙都觉得自己本事大，已经为此争论许久。
“两位大人好雅兴”
声音突然响起，两个家伙微怔。
随即异口同声道。
“那是，说起雅，这世上还有比我更雅的人吗？”
随即各自对视一眼，皆扭过头。
同时嫌弃道。
“我呸，你算个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