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妻子的日记·上
赵天逸过去翻出了这个笔记本,是一名女性的日记。
日记的主人记载了一个可能和人偶师有关的故事。
女人从小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恩爱,家庭美满,她本人也生的非常漂亮,几乎没有什么值得让她忧虑的事情。
唯一的不满可能就在于旁边的邻居。倒不是说邻居本人做过什么,而是一名带孩子的单身父亲,很难把家里卫生也照顾的周到。
尽管他们的房子位处富人区,完全可以雇佣一名保姆料理家事。但是邻居本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
邻居从事的是某种艺术类工作,女人经常看到各界名流来到旁边的院子请邻居帮他们“私人订制”。因此尽管邻居的院子很败坏整个小区的名声,居委会也对此保持了沉默。
“那些庸俗的女人,她们一踏进我的房门,就会污染我的灵感。”
邻居这么说道,他以此拒绝了居委会想要代为雇佣清洁人员上门打扫的请求。
尽管很想说其实负责家政清扫工作的也有男人,但迫于邻居本人的压力,这个话题还是不了了之。
女人对此嗤之以鼻,尽管当时她还是个小孩,却自认为读懂了邻居内心的邋遢。她认为这个男人疯疯癫癫的,对他作品的艺术性也持保留意见,何况这么久了,她也从未见过邻居的作品。
更令女人心烦的是邻居的孩子,那个矮小邋遢的小不点,一头海藻一样乱糟糟地头发,上面也不知道粘了些什么污渍,看着就十分油腻。
母亲因为怜爱他从小就没有母亲陪伴在身边,因此常教导女人要保持着关爱的心去关心男孩,并在女人对男孩表现出明显厌恶时斥责女人。
因此女人更讨厌这个男孩了。
但是女人天性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偶尔她看着男孩畏畏缩缩地站在篱笆的阴影下望着这边——那时她还不知道男孩其实只是窥伺着她一个人,还是会从心底里泛起一丝同情,因而对他和颜悦色一点。
也不知道男孩是否因此误会了什么。
那天,女人带着母亲做好的一包甜点,打算当礼物送给男孩,男孩却说他也有礼物要送给女人,并且飞快地跑回了家中。
女人还是第一次听到男孩说话,他以前只会摇头或者点头,女人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不过说实话也不算什么好体验就是了。男孩的声音说不出得枯槁,像是拿铁锹刮着砂纸那般折磨人的耳朵。
因为男孩跑回去的速度太快,女人当场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男孩离开后才在原地抖了下,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快回去吧……”女人有些不适,她有点后悔今天轻易就答应母亲的请求了。
男孩很快跑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廉价的塑料盒。盒子上面还覆盖有某种橙黄色的污渍,在阳光下反着光,看着十分油腻。
“是送我的礼物吗?啊、谢谢。”女人在男孩强硬地把盒子推到她怀里时表现出了强烈的厌恶,但终究还是咽下了这股心情,强迫自己打开了盒子。
她想,算了,脏了回去洗洗就好,好歹是男孩的一番心意。
在男孩殷切的目光下,女人打开了盒子。她原本在肚子里准备了一连串通用的、适合拿来夸赞的词语,却在看到内容的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盒子里是一个木雕人偶,小小的,很精致,如果是在商店里看到它,女人说不定会非常欣喜地央求母亲买下它——如果在人偶没有被刻意雕刻的衣着十分轻薄,甚至长着她的脸的情况下。
“你这是在羞辱我吗?”女人愤怒地把盒子摔了出去,人偶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她顾不上母亲的吩咐,怒气冲冲地跑回了家,也错过了男孩捡起人偶时的眼神——有些失望,但绝不是受到惊吓或者懊悔。
女人愤怒地回到家,她准备向母亲诉说自己遇到的糟心事,并说服母亲不要再管隔壁那个脏小子了。却不料等她推开家中大门,竟然看到感情一向要好的父母居然在吵架。
两人言辞激烈,甚至夹杂着不少不合身份的粗鄙之语。女人吓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于是只得听着那些污言秽语一个劲地往脑子里钻。
母亲指责父亲迷上了隔壁邻居做的莫名其妙的所谓艺术品,生意也不管了,经常去参加一些听都没听过的聚会,还不让她跟去。并且还大把往里面投钱,却连实物都不敢带回来让她看。
父亲辩驳说那是艺术,神色颇有些癫狂。他还反过来指责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关心隔壁的小崽子,难道是看上了邻居,想要迂回套近乎吗。
两人的争吵声几乎要冲破屋顶。女人已经记不清那天是怎么结束的,她又是怎么回到卧室睡着的。只知道在那之后,家里的情况越来越糟,每天都能看到有家具被变卖,最后甚至是她。
被陌生人绑着绳子强行带走时,女人透过马车的窗户看到男孩站在门前盯着这边。明明是造成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却表现地无比平静,像是在看完全无关的人一样。
她还看到男孩的手里包着修复过的那个木雕人偶,手指在上面不断地流连往返,像是对待什么心爱又可笑的玩物。
女人在那刹那仿佛明白了邻居所谓的艺术品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已经没机会做什么了。又或者说,就算她知道,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那时候她还太小,太过柔弱,每天最大的担忧无非就是祈求晚上不要出现自己讨厌的菜品。
她像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女性一样,即使出生富饶,也只是一株无害的菟丝子,所依附的养分倒下,她们便什么也不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