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偏见
“元惜，樊老师找你。”
从数学办公室回来的同学轻轻拍了拍元惜肩膀。
走过连廊时，一阵温和的晚风从侧边吹来，裙摆被撩起一角，元惜微微倾身，有些慌张地用手摁住被吹鼓的校服短裙，怀里抱着的几张试卷也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艳丽晚霞，仿佛晕染到她白皙的脸庞，海藻一样的乌黑长发被柔顺的梳起，微微抿着的红唇，像花瓣儿一样美好。
连廊另一侧几个抱着篮球的高大男生走过来，见到迎面的女孩不自觉局促地靠向栏杆，故作绅士地垂下眼，却忍不住躲闪着偷偷瞟。
等人走过转角，才松了口气，玩笑着讨论。
“救命，怎么她一过来我感觉我们好臭。”
“怪不得遇到那种事，好看得跟普通人不是一个图层。”
“哎，毕业了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颜值这么赏心悦目的。”
……
因为那起恶劣的网络暴力事件，学校紧急组织过教师会议，每个班级也都召开过班会，毕竟这不仅仅是单个学生事情，也关乎学校的名声，于是某种程度上来说元惜算是出名了，在快要结束高中生活的时候。
礼貌地敲了敲门，元惜便直接进去。
樊老师的位置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元惜每次来她桌子上的花瓶里总插着不同颜色的月季，白色的窗帘被风一吹忽闪忽现的，灯光晕黄，像是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樊老师是国内顶级高校数学系的博士，毕业后直接被引进十六中，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是位非常优秀，以及经验丰富的老师。
窄长素白的一张脸，五官疏散，留白很多，黑发常年整整齐齐盘在脑后，给人一种，工作利落，非常聪明的感觉。
见人来，樊老师放下手里的教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很和蔼道。
“元惜，坐。”
元惜可能因为性格乖巧的原因，所以一直都很得老师喜欢，但和这位数学老师没有什么过深交集，主要因为她数学成绩大多不理想，每回遇到樊老师都恨不得躲起来。
“我看了你最近的随堂小测和模拟考，很不错哦，厚积薄发，每次都在进步。”
边说着边拍了拍元惜无处安放的手，她腕上环着一只水绿色的玉镯，碰到元惜的手背，元惜觉得痒痒的，但很舒服。她天然喜欢年长的女性，总觉得她们身上都有一股温柔的、妈妈的味道。
那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学校又几次开会，樊老师虽然不是班主任，但是也有耳闻，她对元惜印象不错，认真，漂亮，但就是有些笨拙。
不过智商这个东西是天生的，她学数学出身，更深有体会。
她还是很心疼这小孩的，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事都属于无妄之灾，嫉妒真是可怕的恶魔。
另一方面她也佩服这个小孩的心性，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这种事情还能很快调整好心态，并没有影响成绩，甚至进步了。
当这么多年老师，她是清楚的，世界上没那么多聪明人，多数的是努力的普通人，元惜虽然不聪明，但是一直在努力，量变产生质变，每届总复习时候总会有几个成绩进步飞快的。
元惜也是，但她理科总是差些意思，而且不稳定。
“元惜，我看你其他科目的成绩了，数学给你拖后腿了，如果你能稳定到115以上，是有可能冲重点的。”
顿了下，樊老师看着元惜的眼睛继续道。
“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每天做一张，每隔两天交给我，通过做题，我们一起看看哪些地方需要再夯实，这是我的课表，我没课的时候你随时可以过来。”
樊老师递过来一沓卷子，最上面是她的排课表。
“谢谢樊老师，我有时间的！”
元惜“嗖”地站起来感谢，甚至还鞠了个躬。
她一方面觉得荣幸，樊老师是非常非常优秀的老师，另一方面又觉得感动，自己数学成绩这么一般，樊老师还愿意在自己身上花功夫，她一定要更加努力，不能辜负了老师！
樊老师见她那样也很欣慰。
她不是班主任或者生活老师，平时除了教导知识，和同学没什么过于深厚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对不对，但在让元惜走之前还是多说了两句。
“元惜，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你也很漂亮，有时候漂亮会给你带来偏见，或者恶意，但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别看我现在虽然只是个数学老师，但很长一段时间，我是学校里的天才少女呢。”
樊老师微微歪头，盯着桌上的月季花。
“我是从小地方考出去的，学校什么资源都没有，但即使那样，我还是当年省市数学单科状元。我从小就喜欢数学，那时候每次数学练习册发下来，我第一件事就是做后面的奥数题。别人提到我也总说，那是个古怪的女生，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数学好。你可能不理解，那时候我总觉得，数学特别美。”
樊老师的眼里满是怀念，又继续道。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后来就不一样了，后来就慢慢发现，很多事情不是那样子的。一方面是世界更广阔了，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另一方面是，发现数学也不是那么纯粹的东西了，什么都有偏见，才华也有偏见，我是团队里唯一的女性，我……”
顿了顿，樊老师没有继续说，而是对着元惜笑了笑。
“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偏见，都不要转过头怨自己。”
连廊的凉风扑满怀，元惜才清醒过去，不然脑子里还是樊老师办公桌上那开得正艳的月季。
有些凉，元惜摸了摸胳膊。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晚自习开始了，大地好像忽然沉寂下来，元惜望着远处绿影绰绰的山峦，说不清心中什么感受。
“元惜。”
这时，身后一道陌生的女音叫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