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在哪
“吴卿啊！这是哪儿啊？”
“妈，姥姥家。您啊，不能老闷在屋子里打麻将，医生没告诉你嘛？多接触接触自然，你看这片菜园。”
“这荒的，能变出啥菜啊？”
“等我给你变。”
“咱还有大棚呢，你就等着菜熟了喝汤吧。”
“我可能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从屋子里走出的像是一具骷髅，干瘪的腿骨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深陷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吴桂香摸了摸头顶，发现头发还在。
“吴卿啊！你告诉妈，我得的是不是癌症。”
“不是，你自己都摸到了头发。”吴卿在一旁耐着性子扒蒜，她神情自然，仿佛在度假。
“没说吗？你就是没放过自己，明明没什么事，胡思乱想，饭也不好好吃，瘦成这个样子。”吴卿的长发已披了肩，颜色染回了正常黑色，她难得脸颊上出现一丝红晕，就像是释怀也是无奈，叹了几口气。
这一年来，吴桂香这几句话不知道问了多少遍。母亲是真的老了。
自从那场手术，吴卿就带着吴桂香悄悄离开了居住了近三十年的城市，来到这个小县城。
吴卿用之前的积蓄买了一套小房子，就在一楼，有一片小空地可以种菜种花。接接地气，更主要的是方便吴桂香出行。
一瞬间她或许妥协了，也没有妥协。
她想起一年前袁奇哀求的眼神，路南和桦姐一起吃的送别饭，在风中与钟奕穿着纱裙狂跑，以及在路边看到宋涟在车里哀怨的眼神，和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告别就……
这一年来，走的走，散的散。
她每一次了解情况都是从朋友圈，不过朋友圈毕竟精装，她也懒得关心，干脆把功能都关闭掉，眼不见心不烦。
袁奇说总有一天，吴卿还是会选择回去，怎么说都是大城市机会多呢，况且那还是吴卿老家，房子还在。
从来如此便对吗？有一种声音在吴卿脑子里几乎要把她逼到崩溃。
她想起那位大师的话，小时候自己遇到问题就会跑到花丛旁睡觉，嗅着花香，睡醒一觉，什么烦恼都会烟消云散。所以冬天是她最厌烦的季节，让她能够感受到自然味道的东西都消失了。她就只能在室内嗅那些花草。
“吴卿啊，回去吧，咱回去吧。”吴桂香眼神里都是哀怨。
“我知道你被逼到极点了，妈也看开了，你不想妥协就自己好好活，像我这样当年嫁给你爸又如何呢，不还是自己孤零零一个。”吴桂香摸着胸口，眼皮却睁不开了，半只耷拉着。
“妈！”
“事事难料啊，卿！”吴桂香狂捶打自己大腿。
“你那个朋友一直没有联系你嘛？”
“哪一个”
“……”
“那个小宋”
“没有。”
“那个小钟呢？”
“她一直在做公益吧，也不好打扰。”
“那你现在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没有啊，还有公司的一些同事。”
“哦。”
吴卿猜到母亲不会善罢甘休，人是病着，可身后有一大批情报团，各路消息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你这是打探到消息了”吴卿把剥好的蒜放起来，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饺子解决不了的，解决不了就再来一顿。
“妈都这样了，还指望啥呢？”
“妈！别这么说！咱又不是商品，任由别人挑挑拣拣，你这叫心思重，原本一场手术就解决的病，你想东想西的。吃一顿我包的饺子吧。”
“啥馅的”
“三鲜。”
“吃完饺子，妈想散散步。”
“可以。”
吃饺子时，吴卿就发现吴桂香心不在焉的，坐也坐不安稳，吃也吃不顺心。
“好吧，那是有人来了。”吴卿趴在猫眼上一瞄。
“嗯怎么是他”
“妈！我就知道！你有事！”吴卿回过头才发现吴桂香早跑卧室里头休息去了。
“火龙……姐姐！”宋涟最先注意到吴卿的长发，这么久不见，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第一次看吴卿长发样子，还有些不适应。
吴卿一眼看到是宋涟，脸先红了半边，这么久以来没社交了，一开门还是个俊朗男人，怎能不害羞。况且这一年里，宋涟时常走入她梦中，不清不楚，吴卿产生了一丝情愫。
“嗯，进来吧还是出去说”她最擅长压制情感。
“出去吧。”宋涟神色复杂，他眼睛湿漉漉的，几乎干哑着嗓子。
“妈，我出去了，别听了。”
一声门的闷响，吴桂香从床上爬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可没有半分病态，光着脚来不及穿鞋，蹑手蹑脚从床沿偷瞄。
吴卿和宋涟中间仿佛隔着一道大海沟，吴桂香在屋里瞧着，恨不得长出一双螳螂臂把两个人中间的缝隙补满。
一路上不复当年轻松时光，吴卿也不敢转过头，宋涟也是，有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隐隐约约在俩人之间蔓延。
“你刚一进来，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你是说我的胡子嘛？”宋涟摸了摸下巴，几根青涩的胡茬冒出了头。
“也不是。”吴卿扭捏着，她呆呆看了看宋涟侧脸，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自己恰好在学生时代就好了，宋涟这样的妙人放在高中，自己一定是要暗恋千百回的。
自己年龄大了，连心动都很难动一下了。吴卿干笑了一下，怕被宋涟看穿心思，用手捂了捂嘴。
“我毕业了。”宋涟急着证明自己不再孩子气。
“这么快”
原来少年有一天也要长大，不再青春。
“我是提前毕业的，三年学完四年课程！”
“那你很努力。”吴卿没有要满足宋涟虚荣心的意思，很淡淡的吐出一句。
宋涟以为摆脱学生身份可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也很聪明啊！”宋涟忍不住补充一句，他眼巴巴等着吴卿一句，哪怕几个真心的夸奖的词。
“奶奶去世了。”
“她太孤独了。那人我查清楚了，外边来的混子，专门挑缺爱的女人下手，放长线，钓大鱼，为的是卷钱跑路。”宋涟带着哭腔，他像是在和吴卿忏悔。
吴卿无意识抖了一下，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泄情绪。
“都过去了。”吴卿止步，风从两人之间溜走，她拉起宋涟一只手，轻轻安慰这个受伤的大男孩。
“你能不能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现在和你一样，有工作有理想。”
“我早就没有理想了。”
“你一直都有，你骑摩托，你下棋，你做任何事都能很快掌握，甚至你也在p大读过书……”
“我不是谁的替代品。”吴卿听出宋涟话里那个另一个同在p大的优秀女孩。她虽不想吃这种白月光的醋，可经宋涟这么一说，她也一口否决。
“你很好，一直都很好，是我没有勇气。你能感受到吗？从那之后，我就和任何人也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哎，这可别胡说，谁跟你在一起过还有从哪里以后我可是老大不小了，你别和我开这个玩笑。”
“吴卿！”
“叫姐姐！”
“我不是什么弟弟，也不想叫姐姐，你也不是姐姐，你是我惦念，欣赏，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