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行夜路
换好了一身夜行衣的风啸渊抬头望了眼门外，只觉得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墨色犹如无底泥沼，会吞噬任何深入其中的活人。
不要轻易踏足纯粹的黑暗，其中的危险远超你的想象。
下午跟魏恭尘推杯换盏时对方的告诫之声犹在耳边，纵然略有几分醉意的风啸渊正处于胆气激荡的状态，望着屋外笼罩在夜幕之下的死寂，心中仍忍不住有些发毛。
“还是得多做些准备才好。”
喃喃自语着，风啸渊将那夜光杯贴身藏好，抬头望向了厅堂上挂着的《圣人传道图》。
儒道至圣开万世之太平，其画像雕塑往往都有着辟邪镇宅之效。
可若是把这画像揣在怀里，会不会又有点儿太亵渎了？
若是早上刚穿越来的风啸渊或许还不会在意，可从魏恭尘那儿了解过诸多修行者常识后，风啸渊觉得在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或许说，有实力强劲到难以想象的修行者。
更何况，这《圣人传道图》可不比那本铁布衫密集，如此一卷花轻易可没办法塞到怀里。
思索良久后，风啸渊取来了笔墨。
他点燃香火朝着《圣人传道图》恭敬地拜了一拜，凝神静气地提笔在质地粗糙的纸张上写下一行诗句：
锋能切玉灿如雪，光怪所及鬼神逃！
这乃是风啸渊从魏恭尘口中打听到的一种修行者手段，名为“祭神祈福”，乃是向高位存在献上祭品请求力量赐福的方法。
根据祭拜的对象不同，所要使用的祭品也有所区别。
向儒道至圣祭拜最好供奉以诗词歌赋等作品，向道教祖师祭拜则需要供奉以灵丹妙药，武道祖师则供奉美酒佳肴……
六大真传的祭拜仪式各有风格，但都绝对不允许活祭。
唯有那些难以揣测的妖魔邪祟，才会要求活祭。而一旦朝那些诡异莫测之物祭拜，最好的结果也只有死亡！
风啸渊谨记魏恭尘的告诫，祭拜之时心无杂念地默念着指向儒道至圣的祷词，不敢有一字一句的偏差。
而伴随他的念诵，风啸渊隐约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注入到他面前的纸张之中。
那写在纸张中的诗句，凭空多了几分神韵威能。
小心地将其收好，风啸渊恭敬地朝《圣人传道图》拜了一拜，没有再尝试再去祭祀赐符。
贪得无厌之举，也是会引起圣人厌恶的。
扛起塞到麻袋里的死尸，风啸渊锁好门户，借着夜光杯散发出来的幽幽光芒潜入了夜色之中。
刚开始风啸渊还有点紧张，每走一步都要朝四周张望上一圈，生怕不小心被谁撞见自己鬼鬼祟祟的半夜抛尸。
可走了一段路后，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遇到的他稍微放下心来。
夜晚的危险，可不只有魏恭尘知道。
生活在外城区的平头百姓，向来是夜不出户，那些不信邪的人往往都活不了多久。
扛着肩头上沉甸甸的尸体，风啸渊走出了寂静一片的渔阳县，越过了日夜奔流的清澜江，最终脚步不停地赶到了死气弥漫的乱葬岗。
也亏得风啸渊已是锻体境修行者，扛着上百斤的尸体也能健步如飞。
若是换了寻常人，哪怕是想方设法反杀了这来犯的黑衣人，如何走个数里路来此抛尸，那都是个问题。
这乱葬岗，是那贼人常用的抛尸之地，也该成为他们的葬身处。
一踏入这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骸的乱葬岗，风啸渊都是感觉周遭的温度都显示陡然降低了几分，莫明的氛围让他忍不住脊背发毛。
“咔吧”一声脆响，似有什么东西在脚下碎裂。
风啸渊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夜光杯往下凑了凑，低头一瞧，便见半块头盖骨在他脚边，被夜光杯的幽幽碧光照得阴森无比。
“老哥莫怪哈~”
下意识地抬脚往旁边挪了挪，风啸渊刚想说点辩解的话语，可又听脚边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无语了瞬间，风啸渊也懒得再管那许多，在一片骨骼碎裂声中随意寻了个比较合适的位置。
本着入土为安的想法，他挖了个坑将尸体丢了进去，拍拍手便转身离开。
又是生死激斗，又是夜里抛尸，这麽忙活了好一通之后，风啸渊忍不住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忍忍吧，这个点可不好找地方吃夜宵。”
嘟囔着低头揉了揉肚子，风啸渊视角余光却瞥到前方有微微亮光闪烁，他愣了一下脚步不由得放缓了些许，更是提前将手中的夜光杯揣到了怀里。
靠近之后，他发现那光竟然来自路边一处酒肆挂着的灯笼。
这小小酒肆很是简陋，只是露天支起了几张桌子，桌边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位客人。
而掌勺的小老头正在灶台旁边忙活着，咕嘟嘟煮沸的动静从锅中传了出来。
一股奇特的香味传到鼻端，让风啸渊鼻翼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酒味，让他忍不住腹中馋虫闹腾起来的酒味，但又不仅仅是酒味。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渔阳县的特产，清澜江中打捞的青纹草鱼。
似乎注意到风啸渊的目光，那忙活的小老儿抬起头来露出了热情好客的笑容，主动开口招呼着：
“夜间寒气湿重，客官要来一碗青纹醉鱼吗？
这可是小老儿家传的秘方，以美酒为料炮制青纹草鱼，不仅味道鲜美，更是极佳的驱寒祛湿之物。”
如此说着，也不等风啸渊答应，那小老儿便径直盛了一大海碗青纹醉鱼，笑呵呵地将其捧到了风啸渊眼前。
海碗之中完完整整的盛着一条青纹草鱼，躺在乳白色的鱼汤之中格外得诱人。
扑面而来的酒气更是勾的人馋虫大作，让风啸渊下意识地就接过了那小老儿递过来的筷子。
一丝冰冷的凉气从胸口处直窜脑门，让风啸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咔吧”一声，那双筷子他没拿稳直接摔落在地上，摔出了风啸渊有点儿耳熟的清脆破碎声。
他定睛一瞧，那哪是竹筷，分明是一节节拼凑起来的指骨。
再看眼前又哪里有什么海碗，只有制成器皿的颅骨。里面又哪里装的是香气扑鼻的青纹醉鱼，分明是在腥臭鲜血中上下沉浮着的一截腐烂断臂！
以风啸渊如今的目力，甚至能够透过夜色看见那一只只爬行蠕动着的蛆虫。
“客官，您赶紧吃啊！”
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站在风啸渊面前的小老儿抬起半张满是蛆虫的腐烂脸庞，快要掉出来的两只眼中亮起了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