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吃下毒药
绿玉盘,晶莹剔透的梅花状糕点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的干果,果仁,有葡萄干,杏仁,核桃仁,芝麻仁……色泽华润,色彩丰富,触感柔软,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柳云灿扭头看向身旁的周子箫。
刚刚还笑吟吟的周子箫,如今,脸色变得冷淡,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奇怪!
柳云灿皱起眉头,子新怎么了?怎么就变脸了呢?
德妃笑容满面,推销着她带来的五仁糕:“还冒着热气呢!来吃一块,这是你最喜欢的。我嘱咐过御厨了,让他们用最好的材料,今天这个五仁肯定好吃,定符合你的口味。”
周子箫瞥了眼推到自己跟前的五仁糕,没有动,只淡淡的拒绝了:“我不饿,我不想吃。”
德妃假装抱怨道:“你这孩子,这是娘特意带过来的。你吃一口,你离开京都去大泽,我也能放心。”
放心?
母妃放什么心?
周子箫冷冷的笑了:“母妃定是要儿臣吃这五仁糕吗?”
德妃手紧紧的拽着锦帕,脸上堆着笑,说道:“这是娘的心意,箫儿孝顺,定是能满足娘的愿望。”
周子箫紧紧的盯着德妃,语气很冷的问道:“娘的愿望是什么?”这语气根本不像是问他人愿望,仿佛是问人死期似是,冷得人发抖。
柳云灿又看了周子箫一眼。
“我的愿望自然是,自然是你好好的。”德妃躲闪着周子箫的目光。
周子箫望了一眼桌上的五仁糕,淡淡的问道:“母妃愿望是要儿臣好好的,那娘为什么要让儿臣吃这有毒的五仁糕呢?”
有毒?
柳云灿惊骇的看看那碟子色香味俱全的五仁糕。
五仁糕有毒?
德妃送来的五仁糕有毒?
送给她的儿子吃的五仁糕有毒?
德妃她知道吗?
柳云灿扭头看向坐在上方的德妃。德妃脸上恼怒之色一闪而过。
德妃竟然是知道的。
她是子新的母亲啊!
她怎么能毒害自己亲生的儿子?
为什么?
柳云灿不置信的看着德妃。
周子箫冷冷的直视着德妃的眼眸。
德妃佯装用帕子擦了擦脸,好似要遮掩她被揭穿的狼狈。
德妃很快镇定下来,她揉着锦帕,抱怨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这怎么会有毒?”
周子箫把碟子朝德妃推过去,问道:“是吗?母妃尝一口如何?”
德妃忙推开:“我,我就不吃了,我不喜欢吃五仁糕。”
“哦!”终究掩盖不住内心的愤怒,周子箫的声音上扬了八度。
德妃慌忙解释:“这五仁糕不会有毒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吃一块吧!要不然就冷了。你去了大泽想吃这热乎乎的五仁糕也吃不上了。”
就这样了,还让周子箫吃?她当周子箫是傻子吗?
柳云灿不可思议的看着德妃,不理解,她心里到底想什么?
“这都是为娘的一片心,你能理解吗?”德妃脸上出现哀怨之色,似乎抱怨,周子箫不理解她。
怎么理解?
谁也理解不了这事啊!
周子箫端坐着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德妃。
德妃见状,拿起帕子捂着眼睛,柔弱的声音说道:“你还怀疑娘给你下毒,你真是把娘的心都伤透了。”
德妃期期艾艾的哭起来,竟然还掉了一滴眼泪。
柳云灿惊诧得瞪圆了眼,嘴巴都闭不上。
她低头看着离她不到一臂远的五仁糕,深深的嗅了嗅鼻子,陷入了沉思。
周子箫冷沉着脸像是听不见德妃那让人怜惜的哭声似的,呆呆的坐着,怔怔的看着掩面而哭,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德妃。不知道在想什么。
德妃擦了擦微湿的眼角,收起锦帕,叹息道:“罢了,娘没想到你不念着我怀胎十月的艰辛,也不体谅娘在后宫把你养大的艰苦,现在,还怀疑娘……连一口糕点也不愿意吃,娘生下你来,你就这样报答娘的吗?”
报答
周子箫抬头看着德妃,眼眸幽深。
娘要用他的命来报答她吗?
为什么了
娘到底为了什么?
他阻碍了她什么?他都要去那么远的大泽了,他还能阻碍到她什么?只是,因为,他不听她的话吗?
周子箫想得脑袋嗡嗡的疼,他想不明白。
他不想想了,她要她报答,她想要他的命,他给她。他还给她。
周子箫望着德妃,眼眸里有着决绝:“母妃非要我吃了这五仁糕吗来报答母妃吗?”
德妃忙点点头:“对,你吃了它,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周子箫冷冷的笑了,笑声让人起鸡皮疙瘩:“好,好,我吃,我吃……”
“子新,你不……”
柳云灿想了想,咽下她要说的话。
周子箫直接用手捏起一块五仁糕,细腻的触感,甜美的滋味,里面却藏着毒药。
周子箫冷笑一声,咬了一口五仁糕,再咬一口五仁糕,三口,一块小小的五仁糕就吃进周子箫的肚子里。前后总共不到三息的时间。
真的吃了?!
德妃似乎也没有想到周子箫吃得如此干脆利落,她楞楞的看着吃完了五仁糕拍拍手上碎渣的周子箫。
周子箫冷冷的问德妃:“娘,这下,你满意了吗?”
德妃回过神,眼色复杂,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她很快收拾好情绪,轻松的说道:“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喜欢吃,娘自然喜欢。”
德妃笑了,柳叶眉丹凤眼,笑起来妖娆无比,声音似黄鹂鸟,欢快又得意,可这悦耳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怎么都觉得刺耳。
“带毒的五仁糕我已经吃下去了 ,母妃也不必再演戏。我只想知道,母亲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周子箫心口一阵阵的疼痛,他不知道是五仁糕里的毒药发作了,还是他母亲想毒他这件事,让他心痛如绞。他捂住疼痛的胸口,期盼的望着刚刚还微笑着,如今一副冷瑞面孔的德妃。
他想知道答案,他想知道,娘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德妃摆弄着她那细长尖尖的护甲套,幽幽的说道:“你知道五仁糕有毒?你如何知道的?”
周子箫眺望着窗外,他小时病了,就喜欢让杜荣开着窗,让他看着窗外,看窗外的树叶变绿开花枯萎掉落,日复一日。
他的病终于好,现在,现在又病了。
想到往日的难熬的日子,周子箫咬了咬牙,一口血腥味充斥着口腔,他哑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从小就爱吃五仁糕,一直吃到大,五仁少了味什么,我都知道。再说,我小时候就是吃这个味的五仁糕中的毒,这五仁糕与正常没有毒的五仁糕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德妃疑惑的看着桌子上还有三个没有吃的五仁糕,她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周子箫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母妃只需告诉我,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德妃很轻松的说:“我没有想置你于死地,是你父皇要置你于死地。”
“父皇?”
“父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德妃皱了皱眉:“……”有些事她也没有想明白,皇帝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箫儿的呢?三岁?还是六岁时?
“可是,我是你儿子,亲生儿子。”
周子箫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让德妃从往事里回过神。
亲生儿子?
德妃瞄了一眼周子箫,轻描淡写的说道:“亲生儿子怎么了?你可曾帮过我,你就是个累赘。一病病了十几年,我在皇宫里都抬不起头,因为你,本该我的皇后位却一直不属于我。本该早已作古的你命大又捡回来一条命,我想我终于可以靠你了。我让你夺帝位,你一心只想这个女人。你胸无大志,无能之极,愚蠢之极。”
“你不要争辩,你懂什么?在这个熙熙攘攘的天下,只有做了皇帝、皇后,太后才能为所欲为。做了皇帝,你才不会被人欺负,才能欺负别人,才能想要什么有什么,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懂什么?”
“你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皇位,你无知,你愚蠢。你已经没有用了,既然皇帝不喜欢你,你不如就彻底的没有用吧!我还能在皇帝跟前夺得些宠爱。我不能没有皇帝的宠爱,我要做那上上人。”
周子箫突然就站起来,对着德妃吼道:“为了你的宠爱,你就要我死?你要做人上人,你自己去获得啊,你为什么要利用我,而且是给我下毒。不下毒就不行了吗?”
德妃幽幽的看他一眼,“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再也回不来京都,再也不会得到皇位。到了大泽,或许蛮夷的一次进攻,你就死了。既然,你总归要死,那你为何不贡献出最后的能量,让我得利?让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周子箫颤抖着手指着德妃:“你……”她不配做我娘,她连人都不配做。
德妃看着指着自己鼻子的手,皱了皱眉头,伸手推开,冷嘲道:“你根本不懂这个人吃人的大周。要生存,要活的更好就要牺牲他人。”
“可我是你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是人。”周子箫吼出胸口所有的怒气,仍然觉得不解气。
“我是人,怎么了?我要活得更好,我要跟皇帝在一起,我要成为后宫里的第一人,大周的第二人。”
柳云灿呆滞了,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样一个母亲,这样一个女人。
周子箫深深的望了昂着头高傲之极的德妃,突然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懂过他的母亲。
她这样的母亲太可怕了,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周子箫垂下头,跌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她会是他的母亲?!
前厅陷入了沉寂!
许久,周子箫重新站起来,低着头,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娘,您虽然心狠,想让我死,想获得荣华富贵。这是你自己的事。可我,是人,慈乌反哺的道理先生从小就教过我,我吃下这有毒的五仁糕,我也不恨你。这是我还了你生我之恩,养我之情,以后,我们母子恩断情绝。以后,你我情同陌路。你帮着你的夫君,以后,我看顾我的妻子,希望咱们不再有相见为仇的那一日。”
“你……”
德妃缓缓的往前走了一步,停了下来,她睥睨了一眼触手可及的周子箫,扫过一旁的柳云灿,丢下一句话。
“这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