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他应该逃跑了。
乙骨忧太想。
但少年的脚步并未挪动, 额头自暴自弃似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草间秋叶疑惑地侧过脸去，却听见乙骨忧太闷闷的声音。
“秋叶。”他说，“为什么你总是能说出这种话？”
草间秋叶不解:“哪种话, 喊你乙骨老师吗？”
“……”
乙骨忧太不说话了, 他立直身子, 柔软的黑发随着动作微微遮住眼睛。
少年高大的身材让他能低着头注视面前的少女，他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迫使自己说出羞耻的话。
“你想学什么？”乙骨忧太问。
草间秋叶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 愣了两秒才跑进里屋。
“什么都可以。”她回答道, 认真地翻开笔记，“之前跟着动漫学了一点构造之类的——你要一直站在那里吗？”
乙骨忧太看了眼摆在玄关处的拖鞋，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刀鞘。
他在草间秋叶对面坐下, 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 末了才皱起眉头抓住她话中的重点:“动漫？”
“是啊, 朋友推给我的。”
草间秋叶不太在意地说，她在空白的纸上写下标题，忽的发现什么，猛地抬头。
“等等，你们男生现在都不看的吗？”
乙骨忧太陷入沉默，比起这个, 他更在意的是秋叶口中的“朋友”是谁。
但草间秋叶却陷入了人生的迷茫中，她以为爱看美女和帅哥是人的天性，没想到她的攻略对象中能和她在这点聊得来的只有伏黑甚尔。
“那你是怎么学的？”她好奇地抬头, 目光越过桌板, 落入乙骨忧太眼底。
“……我国中的时候没有逃课。”乙骨忧太说。
他提起这段经历时轻描淡写, 光从外表看, 大概不会有人会将现在的乙骨忧太和那时桌椅上被写满“怪物”的阴郁少年联系在一起。
草间秋叶若有所思, 却听见他又道:
“而且有的任务地点特殊。”乙骨忧太顿了顿，委婉地表达，“考核中偶尔也会有这类的题目。”
草间秋叶隐约听懂了。
但正是因为听懂了，她比一分钟前看上去还要震惊。
乙骨忧太成为特级的时候才十五岁，这不妥妥的残害青少年身心健康吗？
草间秋叶气得单手把铅笔折断成两半，她痛心疾首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连一向明朗的声音都低了几度:
“早知道我就把五条老师口中的老橘子写成真橘子。”
乙骨忧太起初没听懂她的话，过了两秒才皱起眉头。
“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他说。
“我可没有这样说哦。”草间秋叶立即否认，她在装傻充愣这方面表现得得心应手，说完才记起现在偏了话题。
于是她眨眨眼，将笔记本推到了乙骨忧太面前:“那就拜托不是小孩子的忧太从那些特殊的任务场合说起吧。”
乙骨忧太:“……”
……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
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但草间秋叶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以为这种事情是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做的。”她撑着脑袋，无意识地咬了咬笔杆，抬起眼时发现乙骨忧太单手覆住了半张脸。
少年按着眼眶，身上隐隐蒙着的黑雾散开，暴露在黄昏下的眼尾透着粉色。
他的瞳仁低垂，就是不敢看她。
好像有点可爱。
草间秋叶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的眉心。
乙骨忧太一滞，这才抬眼望向她。
“……怎么了？”他问道，声音有点沙哑。
草间秋叶收回手，故作镇定:“没、没什么，你不发表点看法吗？”
乙骨忧太根本没听见她刚才说了什么，他沉吟片刻，向系统询问后才明白她的话中所指。
少年的手又收紧了点，他叹了口气，语气好似无奈:“秋叶，我具备基本的道德观。”
是这样吗？
草间秋叶想道。
……的确，毕竟大家都叫他纯爱战神。
乙骨忧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到别处，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大概会疯掉。
于是他起身，打算离开。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对我做？”草间秋叶问。
乙骨忧太的动作顿住，他回过头，有些难以置信。
“……什么？”
“大家都说你喜欢我，但是忧太的脾气太好了，好像什么都不会对我做一样。”草间秋叶又重复了一遍，“我和别人比，是特殊的吗？”
少女用最天真的嗓音，说出了乙骨忧太心中所想。
“嗯。”乙骨忧太应道，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身形轮廓洒下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她。
乌黑流丽的黑发，澄澈干净的眼眸，草间秋叶被向后推倒在榻榻米上，听见乙骨忧太低声说:
“你喜欢我吗，秋叶？”
他问得很认真，身上是淡淡的血腥味和清冽的松木香。
乙骨忧太几乎能预料到她会说什么，这个答案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成为少年用来束缚自己的枷锁。
只要她说不愿意，他就会立即停下来。
可草间秋叶的答案却是“不知道”。
少女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反而看上去比他还要困扰。
“我会写很多故事，但没谈过恋爱，身边没有谈过恋爱的朋友，也不知道喜欢是怎样的。”
“不过，想偷亲你的这种感觉……算喜欢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了。
远处是操场上的吹哨声，少年在斑驳的光影中俯下身来吻住她。
他们的呼吸交缠，相握的掌心出了汗。
在意识模糊之际，草间秋叶听见乙骨忧太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
“秋叶。”他问，“我可以进来吗？”
……
那天以后的事情草间秋叶大多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少年那白色的制服被她扯得发皱，她的脚尖绷直，唇边吐出破碎的音节，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乙骨忧太却亲了亲她的额头，嗓音含笑地在她耳边问:
“继续？”
啊，要疯掉了。
不过好感涨了三，不亏。
草间秋叶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既然如此，该起床刷好感了，宿主。”系统在她的脑中无情地提醒道。
草间秋叶被它说服。
乙骨忧太离开时她似乎睡着了，模模糊糊地记得他抱着她往浴室走，再到后来就彻底丧失了意识。
少女的足尖落地，穿着睡衣，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
系统:？
草间秋叶痛哭:“我起不来。”
系统沉声:“你……是废物吗？”
草间秋叶放弃挣扎，她抱着玩偶在地上滚了一圈，伸手去够摆在矮桌上的手机。
系统继续恨铁不成钢地尖叫:“不要被打败了啊宿主！我们虽然只有2a级，但只要再加把劲，说不定就能打败sss级玩家了！”
草间秋叶心动:“怎么个打败法？”
系统飞速计算，给出建议:“您强身健体，然后让对方也起不了床。”
草间秋叶悟了，这系统想害她。
她直接开了勿扰模式，任由系统在那里尖叫。
它好像越来越活泼了，她去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它明明还是个只会用机械音刻板地回答她问题的人工智能。
草间秋叶想着，没太在意地点进未读消息。
[昨日 17:18:06]
[虎杖悠仁]:学姐！！那个叫芥川的好恐怖！
[虎杖悠仁]:不过我没感觉到咒力诶，他真的是五条老师说的新生吗？
[昨日 17:19:45]
[虎杖悠仁]:[图片]jpg
草间秋叶没点开。
但从小图看，似乎是罗生门和伏黑的式神的一场大战。
玉犬咬着足球的一端，黑兽咬着足球的另一端，芥川表情冷酷，双手插在口袋里，而可怜的足球研究泄了气。
[昨日 17:22:59]
[虎杖悠仁]:没事了，伏黑和芥川被五条老师捉走了。
噗——
草间秋叶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把未读列表往下拉，这才发现五条悟也给她发了张照片。
好像是什么训练场，伏黑惠臭着脸在写检讨，芥川却头铁得宁死不屈。
[昨日 18:05:27]
[五条悟]:你的朋友比你还倔强诶，小秋叶。
糟糕，十几个小时了，芥川不会被老师他打死了吧？
草间秋叶震惊，连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发抖。
[猫猫条]:[试探jpg]
[猫猫条]:芥川君还好吗？
[五条悟]:大概吧。
……
大概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我让他和杰待在一起了，被洗脑了也说不定。
草间秋叶一愣。
[猫猫条]:杰？
[五条悟]:对啊，那天忧太让我用精灵球把他抓回来的，忧太没告诉你吗？
草间秋叶努力回想了一下。
那天是哪天？夏油杰最后联系她好像是乙骨发烧的时候吧？
……
啊，原来如此，他装的病啊。
草间秋叶得出结论，心情莫名的平静。
宿舍的玻璃窗被扣响了两下，草间秋叶回过头去，始作俑者正单手撑着窗框，毫不费力地跃了进来。
“在聊天吗？”乙骨忧太问。
草间秋叶点头:“在和五条老师探讨你的罪行。”
她说这话时忘了把手机屏幕关掉，乙骨忧太只一眼就看完了对话。
“抱歉。”他干脆利落地道歉了，俯身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草间秋叶这才发现乙骨忧太帮她带了早饭，是她最喜欢的鲷鱼烧。
少女短暂地被美食诱惑，气顿时生不起来。
乙骨忧太:“你要穿成这样去考试吗？”
草间秋叶抬头，疑惑地“啊？”了一声。
乙骨忧太:“上次的补考，还有十五分钟进场。”
……
完全，没有复习。
草间秋叶似乎看到了自己人生第一次挂科的未来，默默地放下手里热腾腾的鲷鱼烧。
“你等我一下。”草间秋叶说，“我换个衣服。”
高专的制服穿起来很方便，她花了两分钟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乙骨忧太看着她捡起书包，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稍稍叹了口气。
他想要伸手扶她，却被草间秋叶毅然拒绝。
“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她正气凛然道，用乙骨忧太昨天的话堵住了他的嘴。
乙骨忧太点头。
他乖巧地跟在她身后，待她走了两步，才伸手将她抱起来。
草间秋叶:？
草间秋叶:“忧太，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说了什么。”
“我听了。”乙骨忧太回答，他托在她腿弯处的手收紧了些，身影在建筑物间极速穿梭，“所以是我的问题。”
身为特级咒术师的少年根本不看路，每一次却能准确地落在想去的地方。
乙骨忧太总是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潜移默化地让本就不稳的天平倾斜。
“秋叶姐。”他说道，“我想让你多依赖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