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有办法让她听你的
顾森宁离开彧林台，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也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医院！他必须了解清楚曾盏盏的头痛症状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痛到昏死过去而什么都不做，要是再来一次，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意志坍塌，而她，是不是经常这个样子！
只要是个人，都无法承受病痛的摧残，她的痛还永无休止，她的内心该有多崩溃！
他一定要找到医治她的办法！
就算永久失明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他不希望她往后的日子都这样熬着，时不时就要经历头痛的折磨！
曾盏盏昨晚的样子太痛苦了！
但是，医生很笃定地告诉他，曾盏盏的这种后遗症无法彻底根除，自从受伤，大大小小的手术肯定不少于十场，想必她的家人因为这个问题也用尽了所有办法，现在也是认命了，一旦发作起来的时候只能依靠镇痛和催眠的药物。
顾森宁心都凉了半截……那场车祸，明明与她无关，却因为救他而受伤，她已经看不见了，已经丧失了视力，她的下半辈子都要活在黑暗的炼狱中，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残忍！
回到公司，他一如颓废的囚徒，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助理程池给他拿了冰敷袋，想让他敷在额头受伤起包的地方，他也放任不管。
秘书敲门后推门进来：“顾总，盛望集团的总裁曾韬在一楼前台，说要见你，要不要跟他说得先预约？”
顾森宁整理了情绪，“不用，让他直接上来！你交代下去，以后他来找我，都不用预约！”
“好的，顾总！”
曾韬来到顾森宁的办公室，第一眼就看到他额头右边微微隆起的“独角”这么显眼，说实话，还挺满意的！
“喝茶还是咖啡？”顾森宁招呼他到会客区那边。
曾韬落坐在单人沙发，开门见山：“昨晚我妹妹发生了什么事？”
顾森宁抬眸看他，还以为他会跟他谈袁笠的事情，毕竟在盛望集团说话不方便，所以他特意过来一趟！
“昨晚……”他犹豫了，答应过曾盏盏不告诉她大哥的，才过去几个小时，他一转头就说出来，太不厚道了！可是，只有通过曾韬，他才能拿到曾盏盏所有的病历信息，“她说她不舒服。”
果然！曾韬又气又心疼，“她又头痛了？”
顾森宁被他的反应搞得更加心烦意乱，“她是不是经常这样？”
对于这件事，曾韬是对他恨得怒火中烧，“顾总，以后我妹妹有任何不适，麻烦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顾森宁即使不满，但对他的态度还算和气：“只要她打电话给我，我肯定会过去，难道我还会对她漠不关心吗！”
“我们曾家是没人了吗，要你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照顾我妹妹，还在她那里待了了一整晚！”曾韬就差咬牙切齿了！
顾森宁深感无力，“那你是要我以后都不接她的电话，她发生什么事，我也自动屏蔽？”
“漠不关心、自动屏蔽，这不是你一贯对我妹妹的态度吗？你突然关怀备至，顾森宁，我真觉得你虚伪！”
顾森宁不否认，他以前那么嫌弃曾盏盏的热情，现在她失明了，反而是他恨不得天天看着她，谁也不会相信他的真心，连他自己都时常觉得匪夷所思！
但这段时间见不到她的那种思念，真真切切地戳心窝！
敲门声响起，秘书端着两杯绿茶进来，轻放在他们面前。
两人适时按耐住烦躁。
顾森宁诚意十足：“我需要她受伤后的所有治疗信息，每一次检查，每一场手术，我希望你能给到我！我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在英国曾经接触过类似情况的病例，虽然不能复明，但至少能改善后遗症的折磨！”
“可以。”曾韬没有犹豫。
顾森宁倒意外了，之前跟他要了几次都拒绝，还以为这次他同样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人！
曾韬目不斜视地盯住他：“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顾森宁同样没有半点迟疑。
“说服我妹妹去做检查。”曾韬的语气有些无奈，家里可谓是什么好话都说尽了，他妹妹俨然一副“查不查、医不医都是瞎子”的顽固，他们实在束手无策了，可她的状态实在令人难以放心！
今早听说顾森宁喂她吃东西竟然没拒绝，上次他还亲眼看到她睡在顾森宁身上那么舒坦，他觉得可以试试顾森宁这条路！
顾森宁蹙眉，似乎这才是曾韬来找他的目的，“做什么检查？”
曾韬也不再啰嗦，“自从她视力完全消失后的第四天，你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她已经两个月没有去过医院了，之前医生的要求是，这两三年内至少每个星期做一次定期体检！脑袋受伤可不是小事，而且她手术过那么多次，就怕有什么病变不能及时了解，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为什么不肯去医院？”
“她视力开始模糊不清的时候，也就是四月份，她就很抗拒去医院，法庭上给出来的每天的检查报告，都是我们好说歹说，怕案子输给你，她要进监狱，如果到最后我们都拿不出证据，只能靠这份体检报告，她才答应配合做检查的！”
“抗拒？她在害怕什么？”
“去了医院，但凡有一项检查不过关，她都要留院观察，她眼睛看不见，对陌生的环境会产生恐惧感，特别是住在她一无所知的医院里面。”曾韬喝了一口茶水，苦涩之味入喉，不好的记忆随之涌现而来。
顾森宁沉默了半晌，这种日子，他光是听听表面的叙述，就有一股窒息感……
曾韬看得出来，他此时脸上挂起的难过并不掺假，算了，再怎么计较他妹妹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现在只希望他妹妹在生活上能够轻松一些，不管什么方式。
顾森宁搓了搓脸，徒生黯然，“我试试吧。”
“还有，这段时间，最好别让她出门，不太平。”
顾森宁知道他指的是袁笠和智慧云项目的事件，袁笠那个人怎么说都是有点手段的，他已经把袁笠非法获取顾翼集团机密资料的各种证据提交给警方了，袁笠身负刑事案件，盛望集团前几天把他开除了，记恨顾翼集团和曾家人肯定不在话下的，可袁笠如今还没有被收监，就怕他穷途末路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现在处于弱势的是曾盏盏，袁笠要是下手，她无疑是他最容易的目标！
不用曾韬提醒，顾森宁他都不会让曾盏盏冒这个险，所以近期彧林台的人手增多，有他的也有曾家的，只要她外出，都会跟得很紧！但，她那个脾性，对他又是那么恼火，一点就炸，要他开口说她不能出门，十个砚台都不够她砸！
“她不听我的！”
“你有办法让她听你的！”曾韬挑眉，把难题抛给他，随后起身，径直往大门走。
顾森宁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盏盏她……平时喜欢吃什么？”
今早他做的蒸鸡蛋未免太简单了！
曾韬一听，颇为反感！他妹妹的名字这么好听，怎么在顾森宁嘴巴里说出来那么讨厌呢！
喊得那么亲切，盏盏是他喊的吗！
“无可奉告！”曾韬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办公室恢复平静，顾森宁懒散地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曾盏盏的视力是在四月份开始由黑白沦变落为模糊，本就生活在毫无色彩的痛苦中，还要眼睁睁看着一点点离她而去的光感，这是一种不管对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无比残忍的酷刑，对她是何等的煎熬！
四月初，他们还在某一场项目招标大会上竞争激烈，他甚至还能想起当时的演示环节，她在台上半个小时的脱稿讲解！
4月16号是中学的一百周年校庆，他们还在活动现场多次碰面……她在20号的体检报告就显示视力模糊，那在校庆当天，他们算不算最后一次“见面”？
还是，她那个时候就看不清楚了？
接着是4月30号，他们发生酒店那一夜的事。现在十月份，她看不见这个世界已经有半年了……
顾森宁捋了捋时间段发生的这一切，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啊……
是了，百年校庆的那天，她戴着眼镜出席，应该是视力开始出现问题了，而整场活动下来，他们前后碰面说话都很频繁，现在细想，她确实很不对劲，反应迟疑、情绪低落……
活动结束后，他答应和何灵筝在校园内随便走走，何灵筝是他中学三年、大学四年的同学，校园时期曾经是很多人口中起哄的“金童玉女”、“小情侣”，但他从无此意，两人只是保持着偶尔的联系，刚好举办校庆，久别重逢而已。
他们不知不觉来到园林中的那棵百年大树下，与本校同生同长的大榕树。
也是他和曾盏盏初次相遇的地方，她爬上树后就不敢动了，哭得堪比惨绝人寰，他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树上带下来……
那天她也站在树下，他远远就看见了她瘦小的背影，淡绿色连衣裙，露了白皙笔直的小腿，长发如瀑布垂落于整个后背……
他清楚地听见她仰着头，对着大树自言自语：“我能看到你的日子不多咯！”
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然后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神色如常，只是没有说话。
现在想想，大概是树林里光线阴暗，她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她看不清楚，所以没有先出声。
他开口就是讽刺：“曾副总，看来你的念旧心还是一如既往啊！本来挺有纪念意义的一棵树，不管对学校还是毕业后的每个学生。可惜啊，我现在想到某人挂在树上哇哇大哭的样子，就头皮发麻！”
他故意这样说，那是因为刚刚她和萧致挨得可亲热了！
何灵筝还发酸附和：“曾副总真是长情啊！不是说回国后已经有未婚夫了吗？怎么，还在幻想着森宁把你从树上救下来的场景吗？”
大概仗着他在场，大概仗着他已开头针对了曾盏盏，何灵筝无理亦不饶人：“森宁也真是倒霉，本来好心好意救人，没想到粘上了狗皮膏药！唉，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对的人身上，是美好的青春、美好的相遇，才值得回忆，可发生在错误的人身上，你不觉得恶心吗曾盏盏？以前你小姑娘不懂事，情窦初开喜欢上森宁也正常，可你连表白和求婚都被拒绝了，你家里就没教你女孩子要有羞耻之心吗？你现在可是盛望的副总，该不会还对森宁贼心不改吧？”
好一句“贼心不改”，把曾盏盏从里到外雷了个彻底，怒极反笑！
“你要是一直把森宁从树上救你下来的事当作什么‘命中注定’，我想，这棵树都觉得它活着就是一种耻辱！真想不明白，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森宁面前！”
曾盏盏低了低头，不想回应，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何灵筝上前一步，把她的手机使劲拍走！
明明能躲开，可曾盏盏显然一惊，根本没料到她会做出这个举动！
她的手机被甩出两三米远，脚下全是泥土，金属落地无声。
何灵筝在气势上毫不退让，一副义正言辞：“我记得有一次，也是在这里，你追着森宁跑，把我的手机都撞坏了，曾盏盏，你还欠我一部手机呢！”
曾盏盏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在她的隐忍不发的表情里，有怒火，有无助！
回想到她满脸的故作冷漠，其实是不敢走动吧，路不平坦，根本分辨不出手机具体掉落的位置，怕在他们面前出丑……
那个时候，他还认为她真能装大度！
后来，他和何灵筝先行离开，不知道她独自一人在那里站了多久，是不是找不到手机打电话叫人？他只知道几分钟后天空就开始下起了大雨，骤然而来的倾盆大雨！
明明上一秒日头毒辣，下一秒就疯狂瓢泼，这种暑气熏蒸的大雨，最容易伤身！
她是不是淋了雨？她肯定淋了雨，她肯定在雨中到处摸索着找手机！她的手机被丢在那么远，雨那么大，她要怎么找……
她是不是因为这样而加剧了病情的恶化，以至于在短时间内视力完全消失……
顾森宁痛心疾首，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何灵筝羞辱她，为什么不把手机捡起来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