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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因为瞎的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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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天,网上对曾盏盏的评论很是泛滥,大部分都带着同情,什么“最惨富家千金”、什么“一落千丈、翻天覆地”,什么“从云端跌入深渊”,几乎所有落魄的词都用在了她身上!

    “盛望集团副总沦落成残疾人后,任由他人欺辱”类似这种可怜兮兮的标题占据热度榜首!

    还有很多人翻出她的摄影作品和绘画作品,无不惊叹她的才华,无不可惜她的失明:“曾经的天之骄子,惨遭人生坍塌”、“超凡的天赋终究敌不过余生悲惨的黑暗”!

    还有某些人骂她以前太过高傲,现在眼睛瞎了是报应……

    网络上各种各样的讨论,曾家和顾森宁早就有所预料,所以他们根本不敢把曾盏盏推到风头浪尖上,奈何这次是她自己主动要“以身犯险”去举报何灵筝!

    这一个星期以来,曾盏盏没有出过门,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画画。

    林茸初入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家中独女,更是任务繁重!

    所以在林茸出差后的这三天里,曾盏盏几乎没有说过话,问了只有点头和摇头,再不然就用沉默代替,仿佛时间在她身上早已消逝。

    当曾家人对她束手无策的时候,同样痛心的还有顾森宁……

    凌晨一点,顾森宁从曾韬那里要来大门密码,掐着她熟睡的这个时间才敢偷偷进来。

    开门后,屋内灯光明亮,应该是她不知道开了灯。他脱掉鞋子,只穿了袜子,蹑手蹑脚走向她的卧室。

    原本打算进去看看她就离开的,可是,曾盏盏不在房间里!

    浴室没有,衣帽间没有,隔壁林茸的房间也没有!

    顾森宁又轻轻走向画室,她该不会这个点还在画画吧?!

    果不其然,她在画室,却不是在画画,只见她穿着白色无袖睡裙,枯坐在画架之前,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她坐在这里多久了?顾森宁紧握双拳、紧咬腮帮,无声的痛苦如一把匕首刺进心脏,不断翻绞,把心脏撕裂成碎片,鲜血淋漓!

    她的颓废一览无余,眼神空洞,整个人毫无生气,就像是丧失斗志的困兽,无谓一切,厌世且孤独!又好像在深渊边缘苦苦挣扎,不甘堕落,却无人拉她一把!

    他知道,她的身心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经过何灵筝的事件,外界对她投入的同情会越来越多,“盲人”、“残疾人”、“弱势群体”的标签在她这里从此如影随形,以后她的出行,所到之处都会有异样的眼光,她太过要强,那么不服输、不示弱的一个人,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区别对待!

    失去视力已经足以令她痛不欲生了,老天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残忍,让她一次又一次经历着悲惨的折磨!这种摧残内心的伤痛,有时候他光是想想,都承受不住,何况是正在深受暴虐的她!

    顾森宁多想叫她去休息,可又怕一旦被她发现他能进来,不是改密码就是反锁门,下次想要偷偷看她就没有机会了!

    曾盏盏也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忘记了移动,忘记了身体僵直多时而带出的麻木酸软,忘记了单薄衣衫下被空调风吹得冰冷发疼的皮肉。

    她是迷茫的,不仅对于失明的世界,还有突如其来的孩子,今天,是ta在她肚子里的第10周。

    凉意入体,她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顾森宁再也忍不了了,先是在门口处小声喊了她:“盏盏。”

    然后迅速跑过去,一把接住她,应该是坐久了,起得猛,脚下无力!

    曾盏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想要推开他,没想到手也密密麻麻的使不出劲,“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怎么进来的?”

    顾森宁搂紧她,怕她往下滑,诚心向她坦白:“我进来十分钟左右,是我求了你大哥给我的密码。都一点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身体那么凉,都不知道加件外套吗?”

    一点多了吗?曾盏盏无奈,她还以为自己在这里坐得不是很久,“你放开我。”

    “你能自己站稳吗?”顾森宁小心翼翼试着松开一点力度。

    曾盏盏回了一些力气,推开他,伸手撑在凳子上勉强站稳,并没有恼怒之意:“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再来找我。”

    顾森宁呼吸都是沉重的,她语气和态度表现得平平淡淡,没有急躁和吵闹之意,越是这样稳定的情绪,只能说明她是真的想要放下他!抿了抿唇角,又咽不下连日来的担忧,“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曾盏盏,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发疯!”

    曾盏盏垂下眼眸,耷拉着双肩,听着他所谓的真情流露,更加压抑……因为,每次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她都非常想看看他是哪一种的表情,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可眼前,却永远都是一片死去的荒芜。

    顾森宁见她站好,绕过画架,从墙角的衣架上拿了她的披肩过来,覆在她的后肩及背部,“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会认为我接近你、为你做的这些是出自于同情,无可厚非。因为以前我对你,确实是太过分了,特别是五年前你生日那晚,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损得一文不值,我真的很混蛋!”

    曾盏盏拉紧披肩,一角被拽在手里,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那天的事?

    “盏盏,我不是在求你原谅,你可以一辈子都埋怨我。如果你允许,对于以前我存在的问题,我可以一件一件地解释给你听,好不好?”顾森宁绷着下颚,想要把以往归属于自己的过错全部向她表达清楚!

    曾盏盏微微皱眉,她以前被他拒绝到最生气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去埋怨他,为什么要怨呢,是她自己决意要做的事。突然站得有些腰酸,扶了扶后腰处,摸着凳子爬过去坐下,是不是因为怀孕,腰部酸疼的频率有点高……

    顾森宁赶紧搀扶了一把,让她坐好,护在她跟前,接着往下说:“你向我求婚那天,我说话难听,是因为那段时间,公司遭受重创,我手头上的项目一个接一个地出事,那晚我本来要去见张局,好几个项目就靠他起死回生,关键时刻是你让人骗我过去,说你喝醉了,在天台的栏杆上不肯下来,我丢下整个项目组的人,不顾父亲阻拦,跑过去,却是歌舞升平、鲜花烟火,那么多人在欢呼雀跃,似乎在庆祝你赌赢了什么,所以我才很生气!我骂你、拒绝你,其实我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曾盏盏回想着那晚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这才发现,原来那天的鲜花和烟火,还有愤怒的顾森宁,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的色彩。

    顾森宁后悔万分,带着自责:“要是那天,我答应你的求婚,我们在一起,我们结婚,今天你就不会这样……”

    “所以,你还是对我的失明有愧疚。”曾盏盏始终过不了这一关,困在阴霾里出不来。

    顾森宁沮丧至极,他说了那么多,换来她一句无尽循环的哀愁。

    画室内片刻肃静,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顾森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两人都在射灯之下,不过三十公分的距离,她幽深的瞳孔里只有自己的倒影,“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顾森宁,愧疚和爱,不是一回事。我说过,我也相信你不爱何灵筝……”曾盏盏顿了顿思绪,“或许我该换个方向问你,如果,五年前的车祸是何灵筝救了你,她为了你失明,你今天……应该就在她身边了吧?”

    顾森宁无力感暴增,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她,只能独自抓狂!

    曾盏盏又何尝不是对这个牵扯不清的前因后果在备受煎熬,“今天你会出手对付何灵筝,是因为失明的人是我,如果失明的人是她呢?她今天所承受的一切,应该就是我吧?”

    顾森宁极力否认:“我对何灵筝,从认识到现在,根本没有喜欢可言,一直以来都是朋友关系,这次是她伤害到了你,踩了我的底线,我就不可能放过她!曾盏盏,你们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她没法跟你比!”

    “如果可以交换,我情愿不要你的爱。”她要看到这个世界,她还有很多很多计划没有完成,她如今唯一渴望的就是能够看见眼前的一切,自己的生活不用依靠任何人,不用受制于这个那个,她也就不会苦苦纠结肚子里孩子的去留!

    顾森宁已经词穷了,真想冲她一股脑撒泼:“可我就是爱你!我就是想跟你结婚!不管你说什么,都不可能动摇我这个想法!”

    “我是个瞎子,不仅是你身上,我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都看不到,很多事情做不了,你要跟这样的人结婚吗?”曾盏盏心口堵得发疼,鼻尖一阵酸楚上涌,死死忍着眼眶内滚烫的水雾。

    “你不一定要看到光,因为你本身就在发光。”顾森宁握住她的手,眼前惹人怜爱的小脸还在坚守着最后的尊严,他看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你失明是事实,我们只能接受事实,我知道你很痛苦,所以我更应该陪着你,你很多事情做不了,我可以做,我们可以慢慢来,三年五年十年,我们有太多太多时间,只是……你不要把我推开。”

    “你有你要做的事,不可能天天陪着我。还有你的父母,你指望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呢,何灵筝才可以。你以后……以后有了孩子呢?我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跟个废人有什么区别呢?”曾盏盏说得凌乱是因为内心在不断挣扎!

    顾森宁把她的手握得更用力些,“不是有我在吗,所有事情我会做,你只要安心做独一无二的曾盏盏就可以,其余的,交给我。”

    曾盏盏冷声道:“可是时间久了,你就会厌烦,你会迷茫跟我结婚的初衷,你会活得很痛苦!”

    那段视频里,顾森宁的“酒后吐真言”又回荡在脑海……

    “你不要做这些假想!没有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太过担心好吗?而且,我也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顾森宁眼角噙泪,什么起不到任何作用,什么废人,他不想听到!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愈发离不开她,没有她,他也会病重,会死去!

    曾盏盏攥紧想要触碰他面孔的十指,他是哭了吗?

    “你是最优秀的曾盏盏,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一直都是!”

    曾盏盏嗤笑:“瞎的人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等哪天你失去视力,变成了一个瞎子,每天活在痛不欲生的煎熬里,强忍着死了一了百了的想法,活得小心翼翼,连出个门都要莫大的勇气,那个时候,你再来对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冰冷至心肺。

    顾森宁的脸色瞬间发白,全身的血肉犹如一把钝刀子在来回拉锯,痛得他背脊发凉,站都站不稳,慢慢松开她的手,她的样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忽而惊觉,自己脸上竟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从眼眶中汩汩流出……

    她想过死……

    “你知不知道,当一个人的信念和意志被一点点消磨掉,是什么滋味吗!你不知道,你永远也体会不到我的绝望!因为瞎的人不是你!”曾盏盏心底那份无声的呻吟终于爆发,宣泄的缺口一旦出现,悲伤就会源源不断地奔腾而来!

    别人受刑,或许还可以求饶、可以申冤,可她呢!什么都不能做,连哭诉都不能有!

    平日里,她要顾及家人的感受,不能把恐惧和无助表现出来,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崩溃!她难受,爸爸妈妈的痛苦不会少于她!

    所以她必须独立、必须努力自己生活,她要在家人眼里看起来是坚强的,她要表现得无所谓!

    她更加不会让别人看到她的懦弱和无能!即使每分每秒都身处噩梦中,但她绝不会让自己哭喊出来,被别人同情、可怜、施舍,她会比死更难受!

    因为瞎的人不是你……这句话,彻底淹没了顾森宁的理智!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去劝说她安慰她,她今时今日的苦难全是他造成的,后悔又怎样,做再多的弥补又怎样,她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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