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抠门的老板,江湖再见
北风呼啸,狼嚎声震彻苍穹,一列行军队伍在进入北靖国的山路上缓慢前行。
为首的正是刚从红尘客栈撤离的三皇子赵锦玉和老宦官王公公。
三皇子赵锦玉负手而行,一路上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老宦官满脸忧虑,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此次随老奴擅自离宫,不仅打草惊蛇,还差点儿引火上身,可是在担心回宫以后不知该如何向陛下解释?”
赵锦玉并未理睬他。
老宦官接着说道:“其实殿下大可放心,只要老奴向陛下禀报,说三皇子是为了摸清江山坊的底细,查明玉属国是否有外交盟友,才冒险深入。好在陛下圣威赫赫,令对方有所忌惮,殿下与我等这才侥幸脱险。老奴如此禀报,陛下想必最多责怪老奴放纵殿下胡闹,对殿下则会另眼相待的!”
这些话若放在官场上,那便是欺君大罪,龙颜大怒犹未可知。老宦官既然敢说,足见其对三皇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无半点虚假。
赵锦玉忽地冷笑一声,说道:“王公公,莫非你觉着单凭你这几句话,本王就会信了你?亦或是你觉得经此一劫,本王便会对你产生依赖?”
老宦官愣是哑口无言,他实在琢磨不透赵锦玉这句话究竟有几层含意。
氛围僵持了许久,老宦官迟迟不语,赵锦玉旋即松口笑道:“王公公放心,你的忠心,本王心里有数。我只是在思量这位姓陆的剑客……哦不,应当称其为江湖人士,他究竟来自何方?为何我此前从未听闻?就连王公公你也一无所知。”
老宦官大惊失色,稍显呆滞,随后恍然大悟,问道:“殿下,难道您并非是因为这次受挫而心灰意冷吗?难道您不是因为不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而忧虑吗?!”
此时,赵锦玉的面容极为复杂,似笑非笑,相比于在客栈时,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心机也愈发深沉。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身为北靖国的三皇子,自幼生长于深宫之中,难免学会了一些隐藏真实情绪的手段。
赵锦玉颔首道:“其实,本王自始至终的目标都并非是那个江山坊的什么二坊主,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本王叫嚣。而是其身旁那位身着紫衫的年轻道士!”
老宦官瞬间如临大敌,眼前的这位三皇子,心思竟如此难以揣测,其行事作风更是深不可测。
相比其他几位皇子,这位三皇子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实打实的庸碌之才。
沙场之上,他争不过大皇子;朝堂之中,他斗不过二皇子;于宫廷之内,他还事事对四皇子谦让有加。
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赵锦玉,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包括老宦官,以及他的那位身在京城龙椅上的父亲,都被他瞒了过去。
老宦官不禁由衷赞叹道:“殿下,老奴觉得您如今更有陛下年轻时的风采!”
赵锦玉呵呵一笑,卷起袖袍,直指北方,庄严肃穆道:“走,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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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客栈,二楼上房。
许沛山吹灭蜡烛,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之前的那些歪念头。
例如妄想以心声唆使那个粗鲁汉子对崔药下毒手,进而借助粗鲁汉子之手,得到那只金丝楠木剑匣。
如今看来,这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至于那个姓赵的三皇子,更是怪异无比。
一个堂堂的三皇子,怎会屈尊以身犯险,专程来送一道鸿门宴?
其实,许沛山此次的目标并非北边的青云洲,因此北靖国和玉属国之间的纠葛,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目的地是东边的中土神州,神夏国。
……
次日清晨,微风轻拂。
陆长风独自一人提着几块木板、铁锤钉子,以及一大桶树脂土漆,站在客栈大门前,反复思量。
崔药和陈醉被客栈外的鸡鸣声唤醒,睡眼惺忪地扶着扶梯走下楼,迷蒙地问道:“师兄,你看陆掌柜在做什么?”
崔药迷迷糊糊地看向门外,只见陆长风手持一把刷子,正在给那扇破旧的木门上色,而这扇门,依旧是昨晚那扇被人挤烂的破门。
店家小二站在一旁帮忙,嘴里嘟囔着,“老板,你未免也太吝啬了吧?昨晚咱们可是讹了人家皇子殿下整整二百两银子!你竟然都不打算给客栈翻新一下?”
守在后厨的跑堂们也愤愤不平,抱怨着陆长风这个抠门老板。
陆长风却是一脸笑容,活脱脱像个乐天知命的退休老人,脸上挂着一副谁也别想动他棺材本的敷衍神情,说道:“你们不懂,我这叫精打细算。要是我也带头大手大脚地花钱,以后咱们还怎么维持生计?你们还怎么有信心招待好客人呢?”
店家小二争不过,只能气鼓鼓地横着眉毛远望景色,嘴里还嘟囔着,“要是我也有钱了,我一定要去闯荡江湖,然后学学那些游侠儿,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酒逢知己就千杯不醉!还想有人能够和我肝胆相照,一起除魔卫道。”
他不知道,这些话全被陆长风听了去,陆长风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打断店家小二已经飘到九霄云外的美好思绪。
崔药带着师弟陈醉走到陆长风身边,笑道:“陆掌柜,让我们也来帮忙吧。”
陆长风愣了愣,赶忙说道:“事先说好,我不会给你们佣金,也不会退还你们住店的银子哦。”
崔药摆了摆手,笑道:“怎么会呢,我和师弟非常仰慕陆掌柜的绝世剑法,只想单纯地膜拜膜拜一下您。”
谁知陆长风和店家小二却一起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说道:“嘘……!”
崔药和陈醉呆愣住了。
店家小二连忙解释道:“不瞒二位客官,我们老板那点儿本事,就是花拳绣腿,投机取巧而已!千万别放在心上,也别到处宣扬,要是传出去了,天底下的高手都来找他比武,他那小身板,还不得被人活活打死?”
崔药和陈醉大吃一惊,凑近问道:“花拳绣腿?投机取巧?这是什么意思?”
店家小二用手捂住嘴巴,神秘兮兮道:“我老板和我们说过,他那是机关大阵,专门对付难搞的客人,不是他的武功修为。所以啊,只要出了这间客栈,他就是个普通人,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以我家老板的脾气,估计会被打死的!”
陆长风笑嘻嘻地望着木门上方,兴高采烈地刷着土漆,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
酒足饭饱之后,崔药和陈醉整理行囊,准备继续赶路。
然而,自清晨伊始,昨晚那个名叫张凡春的紫衫道士便杳无踪影。
崔药不禁有些失落,“张道长也真是的,走之前竟也不吭一声,我还当喝过酒就能成为朋友呢,看来这山下的友情也并非是那般容易结交的。”
陈醉扯了扯崔药的衣角,手指向早已远去的许沛山的背影。
显然,他的行进方向与崔药二人截然相反。
崔药抖了抖肩上的行囊,回头望了一眼红尘客栈,接着目光下移,瞟了一眼正在修理木桌椅的抠门老板,还有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店家小二。
刹那间,他如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道:“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