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凤翎（上）
“你配吗？”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样，笼罩在何岚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风吹打在他的脸上，携带着一股刺骨的寒冷，从鼻尖到发根，一点一点的带走了温度，让何岚逐渐变得麻木。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早在寒风到来之前，何岚的心便早已麻木不仁，以至于周围的一切，他都感受不到了。
“呼……哈。”
浓厚的烟雾从何岚嘴里冒出，随后又消散在空中，点点火光亮了又暗，烧光了烟草，烧不掉愁绪，看似消散在空中，但气味依旧停留。
何岚看着手里的发簪，沉思许久，眼神中只见得一层薄薄的晶莹，想说些什么，也只得作罢，他拿起酒瓶，猛的将酒灌入口中，辛辣的味道一下子便涌了上来，何岚很少喝酒，但依旧强忍着，直至一抹微红染上眼眶，只叫是:
【一汪苦水穿肠过，心悲魂断泪满框。】
【若问悲秋何处来，乌云遍漫猿悲鸣。】
随着酒精逐渐麻痹了身体，何岚的思绪也开始回忆了起来。
沛城，五洲四海汇聚之地，机遇与风险并存，无数年轻人前仆后继的被其所吸引，只为了在这龙潭虎穴之中留下自己的印记，何岚也是其中之一，为了梦想、为了幸福、更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到大城市打拼。
但是……
越是珍贵之物，就越是生于险要之地，坠入染缸的白纸，又怎能不沾染污秽。
曾经梦想仗剑天涯的少年，如今也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变得顺从、变得普通，变得越来越同这茫茫人海之中一般了。
沛城，实在是太美了，高楼林立，灯红酒绿，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但它太美了，美到让人窒息，美到让无数无知的人儿被其吞噬，美到在这里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何岚曾几度放弃，但都被一个人拯救，那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慰藉。
“宝宝，有你在我身边真的太好了。”
“那你就抱紧一点呀～”
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听着对方诉说难过、分享喜悦，这或许就是何岚每天最开心的时候了吧。
倘若给何岚一个选择，或许他会选择将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但时间是流动的，不会为某一个人刻意停留，只可惜，何岚还不曾完成对女孩的誓言，她便要从他的指间溜走了。
“小伙子是外地来的吧，老家哪里的？一个月工资多少啊？有没有车啊打算多久买房啊？……你这个条件，我很难放心把我家闺女交给你呀……彩礼要三十万，这已经很少了，我侄女彩礼五十万，他对象都没说什么……(你最好离那小子远点，什么都没有，怎么养你……你李婶儿家的孩子，条件好的多，有房有车，改天你们见个面……听话，我可是你妈！)……我这么说吧，小伙子，你不错，但你跟我家闺女，不合适……你们不合适……不合适……不合适……”
[啪！]
酒瓶碎裂的声音，将何岚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何岚已经很醉了，醉到宁愿在幻想中不愿醒来，哪怕他不喜欢喝酒。
看着头顶的乌云，应该是要下雨的样子，但何岚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苦笑道:“老天爷！你tm不公啊！为什么要折磨我，说什么配不上，我不配吗！…我不配吗哈哈哈哈哈……呵呵…”
或许是老天爷回应了他，伴随着一声雷鸣，天空中竟下起了豆大的雨滴，无情的打在他的脸上。
雨水顺着何岚的眼角滑落，他的脸上也只得泛起一丝苦笑。
“呵……呵呵呵……”
轰隆作响的雷声，将何岚的声音尽数掩盖，就像是滴入海里的水，掀不起一丝波澜，天台上除了何岚，别无他人，这次不会有一个人来带他回家，因为家中已经没有了她的味道，他不想回去面对这样的一个家，不如就这样待在天台，反正他现在这样的状态也回不去。
酒精将他麻痹，让他就这样睡去，纵使雨滴就这样淋在他身上，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着大雨就要来临之时，何岚只感觉一阵温暖袭来，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站在他眼前，虽然穿着上如此陌生，但那个样子，何岚这辈子都忘记不掉。
他微微扬起嘴角，努力抬起手，想要触碰她。
“苏林，你回来了啦…”
他话还没说完，便不胜酒力，睡着了，只见一阵微光闪过，天台上便只剩下被雨冲散的烟头和碎掉的酒瓶了。
另一边，赵寻和梁少的声音正此起彼伏的传出。
“存神泥丸，丹田炁升。神之所至，炁亦往之”
“嗯……”
“你有感觉到炁的流动吗”
“嗯……没有。”
“唉，这都快一个月了了，你怎么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你那天爆发出的炁是乱搓出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
“唉……总之，这是最基础的纳气法，你作为赵家的血脉，身体里天然就有先辈和奇物志留存下来的炁，学起来比常人要快，只要假以时日，就能掌握更深一层的能力了。”
“哦…我晓得了，没想到你人还怪好嘞。”
听到这，梁少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揪着赵寻的胳膊说道:“你要是多用点心，我也不至于天天对你发脾气。”
“哎呦呦……痛痛痛，轻点。”
“哟，搁着打情骂俏呢～”
一听这声音，梁少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对靠近的人做了个白眼。
“你很闲吗？他进步的这么慢，你不着急啊。”
“哎，慢慢来嘛，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相信我们赵少爷肯定能学会的，是吧。”
纯钧挽着赵寻的肩膀，努了努下巴，脸上依旧保持那副坏笑的模样，他可能没注意到的是，赵寻那弱鸡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他，被他压的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
梁少轻咳两声，一脸严肃的说道:“所以，你来这肯定不是来耍嘴皮子的，又出什么事儿了。”
“嘿，挺了解我呀。”纯钧不紧不慢的找了把椅子坐下，故作神秘的说道:“滨海区那边，有个富豪家被偷了，小偷到现在都没抓到。”
赵寻一脸疑惑，不解的问:“有什么问题吗？不偷有钱人，去偷穷人吗？”
“哎，一般的偷窃案肯定跟我们没关系，我甚至还想笑嘞，但是，这次这个案子有几个疑点。”
梁少受不了他那个故作玄虚的样子，因为梁少已经看习惯了，于是一点也不在意的走开了，只有赵寻这个普通人一脸好奇的靠了过去。
“啥呀，啥呀。”
“第一，那个富豪住的是有名的富豪社区，安保肯定不可能差，但却没有一个保安发现有人偷偷潜入和离开。”
“第二，那个富豪虽然当晚不在，但他住的两层小别墅，有院子和围墙，院子里养了一条拉布拉多犬，并且富豪的贵重物品，都在二楼卧室的秘密夹层保险箱里，家中有监控和报警器，犯人是怎么做到躲过层层阻碍，而且在不被狗发现的情况下进入二楼卧室的，而且，他是怎么知道保险箱密码的？”
“第三，富豪保险箱里有将近几百万现金，这不是个小数目，这么大袋现金，犯人是怎么带走的？”
“所以呢？”
赵寻一脸紧张的问道，纯钧也邪魅一笑，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犯人……很有可能是……”
“是奇物。”（虚弱音）
千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抢先把纯钧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啧，我敲里哇。”纯钧情绪激动，虽然笑着，但依旧能看出他很愤怒，像是被噎住一样。
“噗。”赵寻强忍着笑意，毕竟难得看见纯钧这吃瘪的样子。
“你说你何必呢，直接给他说清楚不就行了。”（虚弱音）
“我不管，你知道我铺垫了多久吗，你咋赔我。”
千年像是没听见一样，完全不搭理纯钧，说完就径直溜走了。
纯钧还想起身去抓他，但被赵寻拦了下来，赵寻赶忙问道:“既然是奇物，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纯钧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恢复轻松的表情，看着赵寻，然后咧嘴一笑。
“当然是你跟我一起去抓他呀，宝贝～”
听到这，赵寻刚刚还抓着纯钧衣角的手，迅速松开了。
“我们一起？不不不，我不去，我基础技能都还没学会呢，你让我去打boss，我不去。”
纯钧笑着靠近他，一把将他搂了过来。
“哎，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吃亏呢，咱们这么好的兄弟，我会坑你吗？而且，你现在需要的慢慢学习吗？是实践，俗话说得好，实践出真知嘛。”
“嗯……可是我。”
“安啦，我会照顾你的，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呢，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赵寻表情别扭的看着纯钧，纯钧笑着眨巴眨巴眼，一脸期待。
赵寻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依旧还是答应了纯钧。
纯钧笑着拍了拍赵寻的肩膀，开心的说道:“哈哈哈，好兄弟，那我们就走着。”
说着，纯钧绕到了赵寻的背后，从后面抓紧了他的臂膀。
赵寻一脸懵逼，但纯钧笑嘻嘻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准备好了，别乱动哦！”
“哎？你啥意……思！”
赵寻话还没说完，就只见纯钧抓住他飞身一跃，便钻入了头顶的雾气之中，一眨眼，便已不见两人的身影，只听见赵寻的惨叫声还依旧回荡。
千年在底下目送着两人离开，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早去早回～”（虚弱音）
片刻后，伴随着赵寻的尖叫，他们便来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
“别叫了，跟个小姑娘一样，搞得差点我都要对你动心了。”
在感觉到了陆地之后，赵寻才缓缓睁开了眼，尖叫声也停止了。
“啊啊啊……啊？我们这是在哪啊？”
纯钧拍了拍赵寻的衣服，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脸轻松的说道:“飞鸟驿站。是我们跟人类一起合伙开的企业，像你一样知道奇物存在的人类虽然只是少数，但你们家族并不是唯一的，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跟人类交流、跟他们做生意，能给我们带来便利。”
“啊？你们还需要跟人类做生意挣钱，你们不能直接变吗？”
纯钧摇了摇头:“不行，那会破坏你们原本的金融体系，况且这是违法的，哪怕是奇物也要遵循规则。”
“呵，你们这么厉害，自己赚钱不就好了，干嘛跟人类合作啊？”
“嗯……人类的钱太难挣了，一般奇物要是没有特殊的能力，要在挣钱这块的话，还是你们人类要厉害的多。”
“哈哈。”
赵寻看向四周，在他眼前的是驿站的仓库，正堆着不少货物。
“哎，那这么说，全国所有的飞鸟驿站都是你们的基地了，那你们不是想去哪就去哪了。”
“倒也不是，只有安装了锚点的驿站，我们才能去。”
“锚点？”
纯钧用手指了指:“就…你旁边墙上的那个。”
赵寻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小尊佛像，被摆放墙上的架子上，前面还摆放着一个香炉。
“这么个玩意摆在仓库也太突兀了。”
“好用就完事了，管他突不突。”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仓库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吓了赵寻一跳。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走了进来，见仓库里有人，也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
而纯钧似乎早就知道开门的人是谁一样，主动开口打招呼道:
“嗨，老马。”
那人听到声音，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回答道:“哟，老宋来了，还带个跟班。”
“哎，是啊，让他来跟着学习学习。”
“挺好，就是这看着心理素质不太行。”
赵寻尴尬的咧嘴笑了笑，看向纯钧问道:“这…位是？”
“哦，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们的人——司马南，负责管理沛城的锚点。这个是我兄弟，赵寻。”
顺着纯钧的介绍，赵寻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和胡子都有些花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颜色偏深的灰色衬衫，黑色西裤配皮鞋，活脱脱一个中年大叔的模样，虽然看起来有点大众脸，但他戴的手表是欧米茄的，身份自然是不一般的。
赵寻楞楞的伸出手，打招呼道:“您好，您好。”
“客气了，我刚才看有人用了锚点，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这就到了。”
“我们也赶时间嘛。”
“也是，那…既然人都到了，就别在这待着了，今儿我做东，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行啊，好久没跟你喝酒了，整两杯去。”
说着，三人便一同离开了这里，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
[叮~]
“来干了，小兄弟你也干了。”
“呵，干。”
“额…干。”
酒过三巡后，纯钧清了清嗓子，问道:“酒也喝了，问问正事吧，老马你知道多少？”
“啧…哈，这事儿有点难办，目前登记在册的奇物里，没有一个有嫌疑的，大概率应该是刚诞生的，或者一直隐藏起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妙门的人。”
“嗯……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次影响有点大，那群家伙也不傻，他们一般做这种事不会搞这么大动静，至少不会这么明显。”
“嗯……现场去看过了吗？”
“还没，但我派人去调查了，应该就快有结果了，但有一点很蹊跷。”
“哦？怎么说。”
“那个富豪被偷的房子，并不是他家，只是他名下的一套房产而已，平时会带朋友来玩。”
“哎，那他把贵重物品藏在那里干嘛？不被偷才怪嘞。”
赵寻冷不丁冒出了疑问，司马南愣了一下，笑而不语。
赵寻一脸疑惑，看向纯钧，纯钧笑了笑，答道:“有些朋友，不只是朋友而已，身居高位，总是要被人求的。”
“哦……”赵寻若有所思。
纯钧轻笑一声，给司马南又倒上一杯酒，说道:“这么看来，这个富豪也不是什么好鸟喽。”
司马南一口饮下:“哈……可不是嘛，经常带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指不定犯人就借此偷偷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偷了，要我说，他这也是替天行道了。”
“你说的对，但咱们也有咱们的规矩，人还是要抓的。”
“接下来就等我的人回来再说吧。”
“行，那再喝一轮。”
“走起！”
赵寻连连摆手，一脸抗拒。
“我不能再喝了，我酒量不行。”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个杯。
“那你先回驿站等我们，我和老马再喝点。”
“行。”
赵寻点了点头，谢过司马南后，便离开了。
见赵寻离开，司马南眼神微眯，看着纯钧说道:“就是他？”
纯钧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
“这封的挺严实啊。”
“赵老的主意。”
“你就不怕他那天漏了？”
“有我呢，放心。”
“呵，靠谱。”
纯钧抬头，眼睛快速扫视周围一圈，低声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在找，线索还是太少了。”
纯钧抿了抿嘴，表情停顿了一瞬间，又恢复了回来。
“没事，不急。”
随即两人又碰了个杯，结束了话题。
夜晚，飞鸟驿站的仓库里，司马南正在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看着货物，纯钧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只有赵寻有点坐不住，对司马南问道:“怎么还没回来？”
“别着急嘛，很快的。”
他话刚说完，一个黑色的身影便从仓库的窗户窜了进来。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回来了，那，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手——子。这两位是总部来的，是我的朋友。”
赵寻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见，一只灰色的有巴掌大的老鼠，眼睛闪着微光，正盯着他，那老鼠看了看他，随后缩着身子，砰的一声，化作一团烟雾，变成了一个身材纤细，一米六左右，留着短发，穿着皮衣皮裤的妹子。
那姑娘笑着挥了挥手，主动跟赵寻打起招呼，十分热情，主动伸出手说道:“你好，你好，我叫子，你可以叫的化名我阿紫。”
“化名？”
“我们，平时不用真名，一般用假身份的化名，今天早上，老马不是叫我老宋嘛，这就是化名。”
“哦…那你全名是什么？”
纯钧邪魅一笑:“想知道啊，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哦…”
司马南，笑着打圆场，说道:“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阿紫，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二位吧。”
“好！我打探清楚了，那个富豪，前些天带他包养的小三去了他那个别墅里，他怕被老婆发现，就提前把关于小三的监控删了，所以信息这么少。”
“难怪……然后呢？”
“我找到那个女的，从她身上发现了奇物的气息，像是木质的首饰，而且纯度很高。”
纯钧神情凝重，歪了歪嘴角:“很纯呐～”
“还有就是，我查到那偷东西的家伙，得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那里逗留了几天，才离开的。”
纯钧笑了笑说道:
“看来，还是不适应，休息了一段时间，才离开，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这个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去冒险了。”
司马南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别卖关子了，就直接说，到底有没有找到那个家伙的踪迹。”
子看着司马南这个样子急忙回答道:“找到了的，那家伙，今天白天在人类的大型商场逛了很久，踪迹很明显，现在估计已经到家了，我马上就能带你们去。”
纯钧邪魅一笑，活动了一下身体，一脸兴奋的说道:“这么嚣张啊，看来今天晚上有的忙了。”
见纯钧这么兴奋，赵寻有点畏畏缩缩的，语气有点颤抖的说道:“我可不可以不去，我在这守大本营，等你们回来好不好。”
纯钧搂着他，咧嘴一笑:“你看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好？”
“是不好，赶紧走吧。”
片刻，只听赵寻的惨叫声，再次回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