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生三世（八）
瑶光因着阿羽的缘故才在京都多留了些时日，自那日偶遇过南平王世子后，没过几日就回了鸣落山，就算阿羽挽留也无用，顶多就是让她答应了时常来见见这个徒弟，对于小徒弟每年偶尔回山住住的请求也准许了。
当初‘赶’她下山就是想让她无拘无束的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如今也不必硬拦着不让人回家，总归都是自己的徒弟，瑶光还能无缘无故就把她赶出师门吗？
好歹也是有过师徒之谊，瑶光倒也没有那么绝情。
只是苦了某些人了，刚动心，人就不见了，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愿意做这个红娘。
为此，南平王世子没少请见女帝，阿羽都有些烦不胜烦了。
再一次下朝后被拦住的阿羽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冷冷的瞥了眼南平王世子秦昭，咬牙切齿般的吐出几个字：“跟朕进来说吧！”
南平王赔笑地跟在她身后，暗搓搓的瞪了眼自家倒霉儿子，巴巴的凑上前说道：“劳烦陛下了，您也知道我这儿子是个死脑筋，我和他娘劝了都没用！”
“他前些年就只想着征战沙场，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个姑娘，就认定了人家，说是非卿不娶，若是实在没有缘分，那他也就真不娶了。”
“您也知道，臣就这么个儿子，所以有机会就还是想帮他争取争取。”
“如果最后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这样儿吧，反正臣和王妃也不强求的。”
南平王这话也没说错，虽然众人都称呼秦昭为世子，但前些年虞国还未建国的时候，他也是跟随阿羽上过战场的，只是吧，这家伙自己把职位给作没了。
阿羽曾经也封过他大将军，那时候他比他亲爹职位还高。
结果这人转头就把前朝皇室剩下的那些人全给砍没了，硬生生引得满朝非议，阿羽出于安抚众人的考虑，只能把他大将军的位置给暂时撸掉了。
不过因着这件事情，在册封功臣的时候，就诞生了南平王这唯一的异姓王。
等到南平王百年之后，秦昭会继承他的王位，除此之外，若是再有战事，秦昭说不定就会被她官复原职，到那时候，就是朝臣们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所以，当初阿羽和瑶光说的话里面也是有真话的，秦昭这人的心是真的狠。
但是阿羽得领秦家父子的恩情，让她彻底没有了丝毫需要施恩前朝余孽的担忧。
简单来说就是让阿羽不必顾及道义，表演给天下人以示自己并不情愿的恩厚。
跟着她起事的那些人谁不知道她对前朝皇室宗室的厌恶啊？
若不是皇室无能又昏庸，宗室和仕宦等的争权夺利，哪里来的天下大乱？
从种种方面来看，阿羽对于南平王一家都很是亲近，算得上是自己人了。
只不过这些的前提都是，她为了弥补秦家所背负的恶名给予的恩德，也就是南平王的王位顶多也只能传三代罢了，以后的君恩也得看秦家后辈自己的努力。
再怎么样，阿羽都已经是虞国的皇帝了，自然是需要极擅平衡之术的。
秦家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从来都表现得很好，没让君主有所忌惮。
只是秦昭的这件事情，还是让阿羽很不舒坦的，毕竟这恶狼在觊觎她师父啊！
阿羽憋着气来到御案后坐下，冲着秦昭翻了个白眼才说道：“都坐下说吧。”
南平王还推辞了两句才坐下，秦昭倒是径直坐下了，还眼神略显急迫的看向她。
阿羽难得见他这般沉不住气的模样，还有几分稀奇，不过她也是直说了，“你若是喜欢上了那人，朕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自己的心思。”
“她是朕的师父，曾经和朕说过，此生只为心中之道，并无心思于男女情爱。”
“她与我们不同，我们汲汲营营于这世间俗事，她却心如明镜不染尘埃。”
见秦昭眼底的执拗和暗沉，阿羽也只能下了个狠心，想要彻底了断他的心思。
“朕幼年时，师父便是如今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丝毫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这么说，秦昭你懂了吗？”
她都这么说了，别说是本就聪颖的秦昭，就连南平王都明白她话里深意了。
左看看神色莫辨的自家儿子，右看看面色沉静的女帝，南平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暗道有缘无分，也是他们家这倒霉儿子真福分不够了。
有些人是天生不能奢望的，只希望他家这死脑筋的儿子能够想通吧。
最后，阿羽望着南平王父子离去的身影也禁不住叹息，转念间就又盘算起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鸣落山看看，分别太久，她是真的挺想念师父的。
刚回到鸣落山不久的瑶光又回道场闭关了，每次去世间走走都让她有所感悟。
有些人这一闭关就是半载，倒也没有人来打扰，只是心有所感才终于出关了。
仙人有所感多半是有感于天道，尤其她还是这鸣落山的地仙。
瑶光微蹙了蹙眉，心中思绪万千，趁着夜色又去了虞国皇宫，阿羽刚欢欢喜喜的迎上来，就听得她说：“鸣落山近日恐将有大难降临。”
“阿羽若是相信为师的话，就派人去将鸣落山附近的村民都暂时迁走。”
“什么？！”阿羽脸上的笑意散去，神色凝重又恐慌的拉住瑶光的手，“不行！”
“我可以派人去把鸣落山附近的村民都迁走，但是师父您也不能留下！”
“师父，我就只剩下您了，师父您不能再离开我”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落下了，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似乎是知道自己可能动摇不了已然下定决心的瑶光，便只能极尽可能的祈求瑶光再度怜惜自己。
可惜，正如她所想的那般，瑶光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主意。
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瑶光反握住她的手，轻柔而坚定的摇了摇头道：“阿羽，你是知道我的。”
所以，就不用再劝她了。
“阿羽，此次大难若是不能及时解决，恐也会危及整个大虞。”
“做为君主，你也不应该阻止我的。”
瑶光的话很正确，做为皇帝，她确实不应该阻拦瑶光。
若是真的有大难降临，能够舍一人而换千万人的性命无虞，任何帝王都该庆幸。
但是对于阿羽来说，这并不是个选择题，她是大虞的皇帝，更是师父的徒弟。
“可是师父，虞国的皇帝是朕！”
“如果真的天降大难，也是朕治国有失，才让上天降罪！”
“这都与师父您无关！”
“这虞国是朕的虞国，鸣落山也是朕的领土，那些村民也是朕的百姓！”
“师父我求您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让您和鸣落山都无虞的！”
阿羽痛哭着跪在瑶光的身边，双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腿，不愿意让她再离开。
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她现在放任瑶光离开了，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管鸣落山的劫难什么时候降临，在等待的这段时间，瑶光也能让她找不到自己。
到时候劫难应验，瑶光再出现的话，他们阻拦也没用了。
阿羽从没见过瑶光这么决绝的眼神，她知道瑶光此次前来，送信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在和自己诀别。
瑶光不愿意欺瞒于她，阿羽很高兴，但是这样的直白也让她不安惊慌。
她这一生失去了太多太多，现在只想要好好的守护身边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阿羽也想骂一声苍天无情，但更多的是，祈求上天能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