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结缘
上神内殿。
宋亲卿到达室内的时候，师父大概是特地为他换过了熏香，调整过室内的温度。
些许松木枝头的香气混入鼻息，微微发凉的室温让他倍感安心。
他坐在小案边等着师父出现。
才刚抿一口师父为他研磨的热抹茶，他就看见岳劳就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亲亲，你回来啦！”看到这个宝贝徒弟，岳劳心情大好。
老人家连忙放下手中的古籍，活动着筋骨走到宋亲卿的身边。
“起来我看看！”徒弟顺从地站直，被岳劳拉着检查。
确定无恙之后，岳劳才亲昵地拍拍他的脸侧，“听说这次完成度又很高，获得了很多积分？”
“多亏师父给了那么多好东西！”宋亲卿弯着眼睛，神情乖巧温顺。
“是亲亲厉害！”岳劳手指顺势碾了下徒弟脖子上系的玲珑豆……
却突然脸色一变。
岳劳大拇指又贴了上去，似乎探查到玲珑豆的不对劲，表情突然严峻起来，“亲亲，师父问你。”
“……嗯。”见师父表情不对劲，宋亲卿莫名紧张，咽了下口水。
“你这次委托，可有遇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岳劳声音严肃低沉。
特别的人？
最特别的，一定是那群死神……
以及为首的那个，神秘强大的太子，易蘅。
但宋亲卿不敢说。
因为他答应过师兄，尽量远离死神。
他食言了，为此，他难免心虚。
“亲亲？”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复，岳劳板着脸，又问一遍，“你老实告诉师父！”
“我……”宋亲卿转移话题，“师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在你的玲珑豆上探查出了神明的记号。”岳劳捻着拇指，像是搓揉从玲珑豆上抹下来的某道痕迹，“有人想要通过它，随时找到你。”
摸过玲珑豆的人……
宋亲卿当即想到，第一次与易蘅见面的时候。
那人朝自己伸出手，本以为要摸上脸，但最后只是落在玲珑豆上。
原来是做了记号！
难怪那天，他在废旧商场遭遇鬼魂袭击，易蘅会那么快出现！
当时宋亲卿还以为对方是为了救挚友苟安……
如今看来，是因为留了记号，才能感觉到他的安危和所在。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易蘅要对初次见面的小爱神留这份心呢？
宋亲卿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至被岳劳喊回了魂：
“亲亲！”
“啊！师父，是！怎么了？”
岳劳怀疑地看着他，“想起来是谁干的了没有？”
想起来了。
但是……
宋亲卿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又舔了舔唇，有些焦躁，随后才软绵绵道：“我不能告诉师父……”
“什么？！”
像是第一次对父母有了隐瞒的小孩，宋亲卿内心愧疚，但还是怯生生提高音量，像是要给自己底气，“师父不是也对我有秘密么？”
“什么？”岳劳眼睛都瞪大了，“我对你有什么秘密！”
“那个委托……”宋亲卿声音又低下去，“您既不让我接，又不让我问。”
“……”
“……”
大眼瞪小眼，半天，岳劳还是无奈地一摆手，“那只能有这一次，我们扯平了！明白没？”
“嗯。”宋亲卿点头，“明白啦。”
“走吧走吧！”岳劳一挥手赶他出去。
宋亲卿行了个半礼，乖巧地退出了内殿。
留在屋中的某上神越想越亏，干脆赌气地换了屋中的熏香和温度，在赤道般的高温中用芭蕉扇扇风。
刚进屋的鸭婶婶险些被烤得就地切片，她端着紫薯水晶糕上前，笑问：“怎么？上神又不开心了？”
“还不是那个臭小子！”岳劳指着离开了的小徒弟的背影，气道，“我含辛茹苦养他这么大！他居然，他居然……”
“居然怎么？”
“居然对我有小秘密了！”
“……”鸭婶婶无语。
而当事人还一脸“吾儿叛逆伤我心”，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离开上神内殿，宋亲卿见林中群鸟聚在一起不知又在开什么小会，便也化了形，往那处飞去。
越靠近聚集地，那些爱神谈论的话题就愈发清晰。
小肥啾听得模模糊糊的：
“这寡王真是想整死我！许愿轮到了我，把我叫下去，看了我一眼，直接叫我滚？”
“你以为就你这样？我还不是一样！而且我都见他两回了！”
“我三回！据说他是又重新把一线爱神全部轮了一遍！”
“他这到底是要折腾谁啊？你说系统怎么不屏蔽他的委托呢？”
“听说，是哪个大人物在人间的□□吧？要不怎么上神都不敢得罪他？”
小肥啾刚飞到群鸟开会的枝头，那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就顿时打住。
就好像小肥啾不小心踩到了音量键的开关一样。
“你们怎么不聊了？”小肥啾问。
一只白鸽子赔着笑，“聊完了，聊完了。”
“你们在说那个寡王吗？”小肥啾又问。
“……”鸦雀无声。
字面意思上的，鸦雀无声。
“你们不想接他的任务的话，要不然再转给……”
这回，没等到小肥啾把话说完，众鸟纷纷回应：
“想！太想了！”
“是啊！我们最喜欢这种有难度的委托了！”
“对啊！谁会不喜欢寡王呢？”
“接到他的委托我们都开心死了呢！”
然后就又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仿佛这种违心的话多说一句，这些鸟就会被当场劈死。
“好吧！那祝大家好运！”小肥啾弯弯眼睛，感觉得到大家并不希望自己加入这个话题，就默默地退出了群聊。
飞到远处之后，他重新化为人形。
如果一次两次，察觉到自己被隐瞒，也许他的顺从意识还能占据主导地位。
但如今，关于寡王的事情，三番两次出现在自己的日常中，宋亲卿就很难不对这个神秘的委托人产生更深的好奇了。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排除他？为什么偏偏瞒着他？
寡王到底是在找什么人？
寡王找的这个人，跟宋亲卿有关系吗？
宋亲卿太在意了。
他心头拉扯着，一边是恩重如山一言九鼎的师父。
一边是本能的好奇心。
两相拉扯，宋亲卿终究还是得到一个决定：
偷偷去见寡王一面！
只要不让师父知道，他就不算违背了和师父的承诺！
而且，还能弄清楚，这位神秘委托人，到底什么来头！
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往人间，如今暂时没有委托的宋亲卿如果打开系统，或购买传送阵，都会留下痕迹。
因此，他只能拜托一个人——
师叔，孔阙。
去往师叔府上时，宋亲卿经过天门，正好看到一个人站在排行榜前。
那人他有印象，似乎常年排在第二名的位置，修为爱神已有百年，是个很努力的人。
那人盯着榜单上方，似乎狠狠攥了下拳头。
但距离太远，宋亲卿视力又不好，看得不真切。
他只加速往明王内殿的方向赶去。
明王内殿是长老孔阙的住处，修葺成江南园林的风格，一进门满眼景色秀丽、草木怡人。
但今天，明王内殿似乎失去了以往的太平。
宋亲卿刚踏过拱门，就见院子里站着两个不像爱生林内的神明，对着后屋开敞门下坐着的男人骂骂咧咧。
“你说说你！给你那么多报酬，还不干？是该说你贪心，还是该说你傻？”
其中一个白衣神明说道。
而门下，斜倚在躺椅上的男人一身绸褂玄裳，黑色的长发瀑布般自脑后倾泻而下，柔顺地铺了一地，在阳光下泛着孔雀羽的青光。
这人正是爱生林的研发担当，孔阙。
要说这孔阙，哪哪都好，长得好气质好脑袋好手艺好……
唯独脾气不太好。
这不，一个手下的小神端来的水热了些，孔阙一抬手就给打翻了，把小神的手背都给烫红了。
那小神也习以为常，不急不恼，只低眉顺目地收拾好杯盏，说要再倒一杯。
白衣男身边的黑衣男也看不下去了，“你说你倒是吱一声啊！从刚才到现在，你折腾了扫地丫鬟、倒水小厮、端茶点的、送毯子的，你一句话也不说，净找人麻烦？”
白衣男也接茬，“就是！我们是来找你谈生意的！想买你的发明，又不是来讨债！同不同意，说句话呀！”
宋亲卿听明了二人来意，这才从侧边绕过去，走到孔阙的座边，拾起那一地的黑发捧在手中。
那黑白俩人一看脸都紫了，“诶诶！你别乱动，小心被他打！他脾气不好！”
但出乎二人的意料，孔阙却没对宋亲卿表示出什么恶意，只是闭着眼，享受着对方抚弄梳理自己的长发。
“……”
“……”那黑白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懵，忙看着宋亲卿，问：“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宋亲卿笑着回答，“二位是来和师叔谈生意的吧？”
“嗯呐。”
“是啊。”
宋亲卿看了眼孔阙，对方点了点头。
宋亲卿：“师叔说，最近比较忙碌，可能接不了什么生意。”
黑：“他怎么看出来的？”
白：“孔阙刚才说话了？”
宋亲卿又看了看孔阙，对方偏过了头。
宋亲卿：“师叔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二位慢走。”
黑：“这人是翻译机？”
白：“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宋亲卿最后看了眼孔阙平淡的脸色，回答道：“师叔主动去找你们的时候。”
“……”
“……”
黑白二人识趣地走了。
眼看宋亲卿哄走了“客户”，新来的端茶小神惊为天人，“您真会翻译啊？”
宋亲卿牵起嘴角，“你说笑了。我只是比较了解师叔的需求。对吧，师叔？”
躺椅上谁也不待见的孔阙，听到这句话，面无表情……
却抬起手温柔地拍了拍宋亲卿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