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娘亲，乖乖听话嗷，不要过来吖！”
余从武面上有些许羞愧之色，“是郝郎中的女儿硬塞给我的”
“送郝郎中回村后，我想着老人家心善，才没收我们的问诊银子，咱们总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飘瓢就揭过了，所以我就开口要写欠条给他们，他们家说不用，说什么欠条只能约束君子，既是君子又何须欠条？”
“待我们有能力偿还之日，只要有心，即便没有欠条也会将诊金悉数奉还”
“言已至此，我只能给他们家缸里挑满了水，又把他们院里的柴都砍完了，这才心里好过些。”
“临走时，郝郎中的女儿追了一路出来，硬把这两个鸡蛋塞给了我，还有这些”
边说，他又解开了背上的小包裹，里面有二三十个成人手拳大小的番薯。
兄弟二人对视，眼底都闪烁出晶莹来。
这些口粮，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加上韩家给的，足够他们一家捱个两三日了。
困顿的黑暗因着好心人的闯入，撕裂了一道小口子，希望的曙光投射进来，身为家中眼下顶梁的兄弟二人，心里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不少。
房子是木材建造的，为免走水，只能在屋前开伙。
余言商负责去村头塘里洗野菜和番薯，然后在屋前偏处挖灶坑。
塌方下来的茅草盖倒是能引火，但煮一顿饭却是不够用的，余从武只能趁着天边最后一抹昏黄之色，进浅山捡枯枝柴火。
屋子里就只剩下余仁初一人坚守，看顾着其他家人。
余大力呼吸均衡仿若睡着一般，郝郎中也说了明日他定会醒来，倒是不让人担心。
余修文也躺下了，眼神发直的盯着头顶的将黑的天幕，仿佛一具没有生命力的假人木偶，余仁初亦只能默默守着，却无法疏导他心中半分郁结。
屋里唯一有生气的，只有哒哒跑来跑去避着卫听荷的锦宝，“娘亲，乖乖听话嗷，不要过来吖！”
边说边指着大敞的门，“娘亲再过来，宝就跑出去啦！”
闻言，卫听荷果真是吓的停了下来，一脸委屈的看着她，“宝宝，你是不是讨厌娘亲了啊？为什么不让娘亲抱抱？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娘亲了吗？”
不明所以的委屈模样，看的余仁初心疼又着急，可也只能干着急。
因为小妹说了要替她保密的呀！
而且他潜意识里的觉得，要是把小妹告诉自己的原话告诉娘亲，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娘亲听不听的懂先不说，万一不小心说漏嘴传扬出去，小妹岂不是要被外人当做妖怪？
锦宝一边警惕着距离，一边用对二哥哥和四哥哥一样认真的语气同卫听荷说，“没有没有哒，锦宝很喜欢娘亲的吖”
都是锦宝自己挑的家人吖，锦宝怎么会不喜欢呢！
卫听荷小步上前，双手着急的直揪衣摆，“不是的，宝宝喜欢娘亲就会让娘亲抱的呀，宝宝就是不喜欢娘亲了对不对？是娘亲哪里做错了吗？娘亲可以改的呀！”
锦宝：
是啊，喜欢就是忍不住想抱抱想牵小手的呀！
锦宝也想娘亲抱抱的吖，可锦宝不敢挨着娘亲，锦宝得忍住。
可锦宝忍得住，娘亲好像忍不住呐，娘亲真的比四哥哥还难哄吖
想到这里，锦宝下意识望向余仁初，不如把小秘密也告诉娘亲算了叭？
虽然小人儿还没张口，可余仁初却通过那双会说话似的大眼，一瞬读懂小人儿的心思，赶紧摇了摇头。
仿佛也领会了四哥哥的意思，锦宝愁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娘亲没有错，娘亲很好很好哒！”
最后小脚一跺，“是是锦宝长大了，不想被抱啦！”
卫听荷不依不饶，朝锦宝伸出手，“那不抱，娘亲只牵着甜宝可以吗？”
锦宝：
小人儿只能小步靠近余仁初，眼巴巴的望向他，小小声道，“四哥哥，锦宝该怎么办吖？”
余仁初看看小妹，又看看娘亲，两边心疼。
又恼恨自己嘴巴笨，不知道该如何给小妹打掩护。
最后，他索性大步上前，伸手抱住了卫听荷，“娘，你你抱抱儿子吧，儿子也想让娘抱”
话说完，余仁初的脸瞬间臊得像熟透的果子，殷红欲滴。
他都八岁了，还和争奶吃的娃娃一样闹这出，真是太羞人了！
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帮小妹了
这一幕，让一直望天发呆的余修文都忍不住扭头过来。
没人看到，他木讷的眼底突然涌上一抹诧异，像是死潭水里突然丢进了一颗石子，猝不及防的鲜活了一瞬。
卫听荷身形一怔，随后就赶紧张臂紧紧回抱住了儿子，“小仁初乖，是娘亲错了，娘亲好久都没有抱小仁初了”
边说边温柔的轻拍着儿子的头，眼眸里是和面对锦宝时一般无二的爱意，丝毫没有孩子大了就不需要娘亲抱了，亦或是男大需避母的那种不自在的抗拒。
这一抱，舐犊情深，纯是母亲对孩子爱的表现，淋漓尽致无所压抑。
余仁初眼睛微瞪，脸上的臊意瞬间退却，转而漫上幸福和满足。
此一幕，让小锦宝看的有些呆，黑黝黝的大眼里闪烁着满满的羡慕，小嘴角不自觉咧开，小短臂更是忍不住环抱住了自己，回味着今日被娘亲拥在怀里的那一刻。
仿佛自己此刻也和四哥哥一样，正被娘亲拥在怀里，温暖又幸福。
小人儿不知，她先前对卫听荷企图亲近的抗拒避让，和眼下对母子相拥的羡慕，都被床上的余修文尽收眼底。
他眼底有复杂涌动而上，虽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若余言商和余从武在场，定会一眼捕捉并惊喜于他这细微的变化。
天纵奇才，本该青云直上，却一遭遇难，成了全然无法自理的废人。
自己难堪，家人受累，就连求死都是在父母兄弟心口明晃晃扎刀
生志全无，却不得身死，便是余修文眼下的情形。
被余钱氏赶出来，一家落魄至此，他都心无波澜，命运已经跌入尘埃，于他来说再差一点，也是无感的。
可方才，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麻木将死的心，被突然变得聪慧伶俐，且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的小妹勾起了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