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仙人?看起来也蛮好杀的吗。”
“林佑初,你真敢弑仙人?你知不知道你们人世间所得,所学,所赖以生存的所有,都源于我十方天士吗?你今天剑指之人,是为你们世间带来一切万物的仙神!”
“知道知道,可是腻啊……真的很腻啊!从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在听十方天士的故事,很多很多人都在说仙人,年少的时候我相信过你们,于是我把仙人跪成了满眼星光,最后也跪成了满眼泪光,然后我就不再跪你们了,更不会再信任你们了,也正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听不到有人在赞美仙人了,后来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仙人多好,哪怕我们早已灭亡。”
整个辉煌大殿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出声。
王座旁的后面是瑟瑟发抖围成一团的女人,每一个姿色都很出众,有那么一两个如果不是脸色惨白的厉害,应该可以称得上绝色。
王座上是只披了一件黄袍的清瘦男子,面色白皙,五官很精致,配上一双丹凤眼就更显俊俏了,他卧躺在王座之上,一只手撑着下颚,看着持剑指着自己的林佑初。
林佑初的身后是满地尸体,且全部是女性尸体,身上穿着不同的甲胄,有的高贵,有的一般,代表着生前担任着不同级别的职位。
王座旁还有一个女人,她并不显的畏惧,甚至眼神还有些俏皮,她淡然的笑看着持剑的林佑初,林佑初也恰巧看向她。
在林佑初的眼里她还是很漂亮,不过要比当年那稚嫩的小姑娘模样要成熟了一些,只是身材却是显得更消瘦了,脸上的几道剑痕应该是经过了修复,并没有当初显得那么狰狞。
“你也发现她很美?”
“她长的一直都挺讨人喜欢。”
“她现在是我的。”
“也许吧,可是你马上就要死了。”
大殿里再次陷入沉默。
沉默之后,王座上的男人觉得有些气不过,便站了起来,他先裹紧了身上华贵的黄色袍子,左右看了看,好像并没有中意的武器。又颓然坐了下去,十指交叉手肘放在膝盖上,看着林佑初的剑,然后又越过剑去看林佑初披散着头发的脸,发间还残留着小半截捆绑头发的发带。
“真是个俊俏的男人啊。其实我一点都不惊讶,我甚至觉得从你持剑杀进殿门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就开始变得有意义起来了!你们……不……是你!终于有人学会了叛逆,学会了抗争。”
王座上的男人开始显得激动,他招了招手,手中便多了一柄精致长剑,他看了看剑的样式眉头一皱,就扔在了地上,他开始起身走下台阶去尸体中寻找,走过一具具尸体,然后他在一具身穿红黑色软甲女性尸体的胸口上拔下了一把长剑,一柄很普通的长剑。
“我有些喜欢这个女子的,她其实长得只是一般出众,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的两个酒窝却是格外迷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这座宫殿她就不笑了呢?”
长剑上的血迹被他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后他抬起长剑与林佑初的长剑持平。
“来,杀我。”
史载:
乱世多年,安顺帝一统诸国。
统一国历:安和。
安和年间,诸国鼎盛,盛世繁荣。
某年逢大旱,安顺帝一展强国姿态各处赈灾,然,大旱连续数年人心慌乱,群臣进册,建议安顺帝祭天求雨,安顺帝并未做出理会,但是他还是去了一趟祭天台,一个人站了许久。
最后他与苍天道:我把人世间杀了个通透,才换来了太平盛世,如果苍天觉得这是错的,那我就要和你讲讲道理了。
当晚,落大雨。
当世人都开始认为安顺帝一统诸国乃天意时。
却不曾想,大雨同干旱一样,持续了数年,洪水泛滥淹没一切,安顺帝却再未去过祭天台。
大雨与干旱持续了同样的年数,又开始落雪,大雪其实并未持续多少年,但冰封的世间早已满目疮痍,生灵涂炭。
安顺帝第二次出现在祭天台,世间活人只余数万余人。
安顺帝当时向众人讲了一件奇事,他说:“昨夜我与梦中见仙人,我见金玉楼阁,龙飞凤舞,我见仙人乘云驾鹤自龙凤楼台中而来。”
“我前半生在统治诸国,后半生在治理诸国。我有七个儿子,除了尚在襁褓之中的老七,每一个都是骁勇善战,国士无双之人。天灾降世,我并没有怜惜他们,我让他们奔波各地救助灾民。六个儿子,有的病死在路上,有的累死在路上,有的冻死在路上。活着回来的只有老二一人。”
“昨夜,仙人问我第一句:你可知罪?”
“我深思良久,我告诉他我知罪。我一统诸国杀了太多人,所以我的儿子们险些死光了,但是如果我的前半生都在造杀孽,那我的后半生绝对是在积善德!这场持续了无数王朝崛起衰落从未停止过得战争,我只用了十几年就打完了,太平盛世已经持续了几十年!是的几十年啊!甚至,如果不是天灾降世,太平盛世可以更长久!”
“事实上,我没办法与仙人讲道理,仙人认为我有罪,就根本不会与我讲道理,就算我把人世间杀了个通透,也只是人世间罢了,我没办法杀掉仙人,所以我问他如何能让世间继续太平盛世,我已经死了五个儿子,再加上我的命够不够?”
“仙人真的太贪了!他告诉我,我的命不够,还要加上老二与老七的命!可笑,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哪里能活过天灾?其实早死了。”
“我不知道世上除了你们还存活多少人,如果没有那么你们这数万余人就是世上仅剩的希望之人。”
“人与人争!人与兽争!人与世间万物争!只要你敢争!争不赢吗?争的赢的!但是,人能与天争吗?人……真的,不能胜天吗?这就要靠你们自己去找答案了。”
“希望我死后的世界,易如我统治的世界:天下太平。”
安顺帝与他的第二个儿子死于祭天台,天灾即止。
安顺帝死后的数十天,天地轰鸣,雷霆大作。
某天,众人睁眼发现自己已不在家中,世间存活之人全部又汇聚在祭天台。
轰鸣,雷霆都已经停止。
那天,万里苍穹如金海,漫天金光照人间。
有十人,从天上来,落于祭天台,为首之人自称为元氏,乃天帝一族,带仙人拯救世间。
后来人们把这场过去的灾难称为:泯灭之灾,称那十方仙人为:十方天士。
仙人现世一百年,仙人与我戏人间。
仙人入世两百年,我与仙人隔千山。
仙人在世三百年,惧与仙人两相见。
三代人,用三句话讲述了仙人在世的三百年历史。
“仙人如爱我,举手来相招。”
这是仙人现世一百年时存活之人对仙人的评价,那时人人几乎都能见到仙人,甚至你勇敢些与仙人挥挥手,仙人可能也会与你挥手微笑,仙人所过之处,枯木逢春,万物复苏,十位仙人分散开来,每一位仙人带领一批人在不同的地方建起了城池,传功授业解惑农作制器制物等等,所以这一百年也是复兴之年。
“我与绝顶之处看云起,未见仙人乘云驾鹤来。”
仙人在世两百年,就没有人见过仙人了,仙人带走了一批修炼极佳之人,去了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就再也没回来,于是仙人的故事也就慢慢呈现在书本上成为了历史,流传世间。
两百年末。
有一位仙人回来了,那天他屠戮了自己的城池。
三百年开始,除了屠戮自己城池的仙人,接连又有六位仙人回来了。人们眼中,他们似乎失去了无边法力,拥有了各种让世人恐惧的性格,也是从三百年开始,世人逐渐开始不再称赞仙人了,前人传下来的神话故事,也开始不再讲给后人听,流传世间的仙人书本更是焚烧殆尽,恐惧开始蔓延,有人说仙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被邪神附了体,也有人说仙人只是露出了原来的本性,甚至更有人说仙人也许本来就是邪神。
那个屠戮了自己城池的仙人,接连屠戮自己城池三次后,直到发现自己的城池已经空无一人。于是在他准备把血腥伸向别的城池的时候,元氏回来了,他把屠戮仙人的头颅,四肢,全部斩断,封印在了十分偏远的放逐之地,元氏看似杀鸡儆猴的道理其实并没有太影响其余的仙人,也许其余仙人只是有那么一些收敛而已。
仙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元氏并未向世人做出任何解释,他接手了十座城池里没有仙人管理的四座城池:红昭,江南,长安,还有被屠戮了三次的城池血阳。
剩下六座继续由原来的六位仙人掌管,六座城池里生活的人们也因为仙人又突然的出现都出现了不同的压迫与改变。
与天灾不同的是,不管仙人变成什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无非就是怎么过,怎么活,怎么面对苦难。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当林佑初的剑与藏花仙人的剑对峙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故事又再一次出现了改变。
当晚走出大殿的林佑初,就像是出去劳作了很久很疲惫的晚归农夫,但是也仅仅是很疲惫,硬要说受伤,那也许就是发间断了的头绳,他抱着受伤的女子御剑而去,留给世人一个洒脱的背影。
大殿里的故事,是几个瑟瑟发抖的女子一句一句复述的,不管什么故事,在多个人口中来回复述也会出现差异,但大殿里的故事,没有。那几个女子说的都是一样的故事,哪怕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样的。
故事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林佑初从新定义了十方天士中的七方天士。元氏封印的,屠戮了三次城池的是暴怒仙人,林佑初斩杀的是喜欢收藏美人的是色|欲仙人,还有任在为所欲为的傲慢仙人、嫉妒仙人、懒惰仙人、贪婪仙人、暴食仙人。
天阙峰。
“林佑初,你知道你走的那天吗?”
“你少说些话,我带你去疗伤。”
“你走的那天,我身旁刮起了一阵妖风,仙人落在我身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想要得到你,就要离开你。他带我去了他的大殿,他治疗我脸上的剑痕,他送了我仙人才拿的出手的礼物,然后你又来破坏这一切。”
“梦嫣………”林佑初的手一僵。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魏梦嫣喜欢你,就你不知道吗?还是说就因为你喜欢我姐姐?可是她已经走了啊,连仙人都说她魂飞魄散了,你为什么不试着喜欢我一下呢?我不喜欢那个神仙啊,可是谁让他有着跟你一样的丹凤眼呢?”魏梦嫣努力伸手去抓天边的云彩,嘴角挂着笑意,眼里却流淌着泪水。
林佑初没有说话,只是御剑飞行的时候更靠近云彩,让她可以抓的时候更省力。
“在村子里的时候你喜欢看云,我也喜欢,因为你喜欢。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天上的云撕下来做成糖给你吃,然后……趁机偷吻一下你的嘴角,我猜那种心情一定很甜蜜,就像自己也吃了那颗糖一样甜。可是现在我抓到了云,却没有办法做成糖了,因为我也要死了……你个傻子。”
“不会,我会救你的,然后喜欢你。”
红昭城,皇宫。
元氏:“月色还是美,怎样都看不腻啊。你看你小气的,把天地分了两半,你一半我一半,现在我把人间也分了两半,凡间一半,诸天一半,都是我的。你啊,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放弃吧,可别死了啊。”
又不解气一般,摔掉了手中的茶杯:“就算你把我赶来人间,你又能在天上守多久呢?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东西都已经打到天门下了啊!”
“还有这个林佑初,是怎么能在人间御剑飞行的?杀仙人的方法又是哪里学来的?哎,人间也并不是无聊透顶啊,你看这不就出了一个意外惊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