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运动会的最后一个下午，进行2050迎面接力。
迟然之前从其他班借来了几人，不过因为他自己这几天都没有来学校的原因，顾熙班的男生还是少了一人。
“我来。”薛有年找到顾熙。
“还真让你等上替补的机会了，”顾熙看着薛有年，笑，“你来。”
迎面接力结束后，是老师们的趣味项目。
老师们的比赛总能引起学生极大的热情。看台上霎时空了。学生们都挤在赛道两侧，为各自的老师加油呐喊着。
“这就是运动会最大的看头了。”顾熙坐在看台上，笑。
“凑个热闹？”薛有年问。
顾熙摇摇头。
“我想凑个热闹。”薛有年说。
“那你去。”顾熙坐在看台上，没动。
“熙哥好狠的心。”薛有年笑着，自己走下看台。顾熙盯着他的背影，而后，手机传来的震动把他的目光拉了回来。
他打开手机，是迟然发来的消息。
“我奶奶的葬礼是明天。”
“地点时间给我，我去。”顾熙回复。
“上午。”说着，迟然发来一个具体的时间和地址。
顾熙本想问问迟然，今天状态怎么样。不过他想了想，又删除了这条消息。
老师们的趣味项目结束后，薛有年回到看台。
顾熙冲他笑笑，“热闹凑的怎么样？”
“还行。”薛有年坐下。
“迟然刚跟我说，他奶奶明天办葬礼。”
“你肯定要去吧。”薛有年看着顾熙。
顾熙点点头。
“要不我也去？”犹豫了一下，薛有年问。
顾熙看了他一眼。
“虽然感觉和他不是特别熟吧，”薛有年向后靠了靠，“毕竟同学一场，去送送老人吧。”
“我问问吧。”顾熙说着，问了问迟然，愿不愿意让薛有年一起来。
迟然给了肯定的答复。
“行，一起去吧，”顾熙随手把时间和地点转发给了薛有年，“对了，你那个竞赛是什么时候？”
“下周一到周天。周一出发。”薛有年说。
“啧，明天周天，会不会影响你的行程？”
“不会，周一才出发。”薛有年笑了笑。
“去哪里比赛？”
“去北江市。”
“还要出省啊，”顾熙把头靠在墙上，“高级。”
“d大就在北江，有时间的话我去转转，”薛有年笑，“拍给你看。”
“我网上百度也能看到图片。”顾熙笑了起来。
“网图和自己拍的不一样啊。”
“行。”顾熙看着操场，笑。
第二天，顾熙和薛有年一起前往了举办葬礼的礼堂。
在礼堂外，顾熙看到了宋隶的白色轿车。
“我去打个招呼。”他碰了碰薛有年，然后指了指那辆车。
“宋哥。”迟然敲了敲车窗。
“吓我一跳，还以为交警来了。”宋隶降下车窗，笑着看顾熙。
“你不进去？”顾熙问。
“跟他家里人都不认识，进去干嘛。”
“也是，”顾熙看了眼礼堂门口，“你和迟然这两天怎么样？”
“那小鬼整体而言还是挺乖的。”宋隶笑笑。
“给你添麻烦了。”顾熙有点歉意地说。
“不麻烦，他先住着吧，正好多个人帮我干家务。”
“那我先进去了，”顾熙点点头，笑了笑，又指了指身后的薛有年，“这是我俩的同学。”
宋隶向薛有年笑了笑，而后，顾熙和薛有年向礼堂走去。
宋隶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到了昨天闹脾气的迟然。
“我不去，”收到消息后的迟然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我不想见那两个人。”
他把头低下。
“你奶奶的最后一程，去送一送吧。”宋隶说。
迟然别过头，看着阳台的透明推拉门。
“好吧。”最后，他盘腿坐在地上，胳膊撑着膝盖，双手抱住了头。
和薛有年走出几步后，顾熙向薛有年简单解释了一下，“他是我打游戏认识的一个老哥，我代练的单子一般就是从他这联系的。迟然这几天也住他家。”
薛有年点点头，“他自己一个人住？”
“应该是，他家不在这边。”
“工作在这？”薛有年问。
顾熙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他最近准备回他家那边了，他家也在北江。”
“这样啊，怎么突然要回去？”薛有年有点奇怪。
顾熙看了他一眼，“简单来说，就是，他喜欢的人结婚了，他就准备回去了。”
“男的？”薛有年问。
“你咋知道？”
“瞎猜的，还真是啊。”薛有年笑着耸了耸肩，“倒也不错。”
“怎么说？”顾熙问。
“对他们来说，能遇到同类，总归不是坏事。”薛有年说。
顾熙点了点头，看了看薛有年，“你觉得——”
“恩？”薛有年侧过头看他。
“咱俩是同类吗？”顾熙问。
薛有年看着顾熙，想了一会，“目前，不完全是。”
“什么叫不完全是？”
“就是——”薛有年欲言又止，而后他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说，就是那种感觉，你自己悟一悟吧。”
顾熙笑了一声，“不悟，头大。”
礼堂内部是肃穆的黑白色。
顾熙看到迟然身着黑衣，站的离自己的父母很远，他走过去拍了拍迟然的肩。
而后，在司仪的主持下，家属亲友轮流致辞，而后是默哀，告别遗体。
迟然的神色一直很平静。但顾熙觉得，那种平静下应当酝酿着巨大的悲伤。
他突然想到老人生前，看向迟然时眼底的温柔。然后他抬头，看到了迟然的父母看向迟然时，眼中的疏离和冷漠。
葬礼结束后，接近中午，顾熙和薛有年陪着迟然走出礼堂。
“你和宋哥回去？”顾熙看了看宋隶白色的车。
迟然恩了一声，微微笑了笑，点头。
“周一来上课吗？”顾熙又问。
“来。”
顾熙点点头，握了握他的肩。
迟然离开后，顾熙和薛有年并排走着。
“午饭去哪吃？”薛有年问。
“回学校附近随便吃点什么吧。”
“要不要去我家？”
顾熙刚想说“太麻烦了”，抬眼看了一眼薛有年后，他改口，“你要是再问一遍，我就不客气了。”
“去我家吃饭吧。”薛有年笑了起来。
“行。”顾熙笑了笑。
在公交站等车时，顾熙脑海中突然出现迟然奶奶生前的模样，和自己第一次去病房的那天，迟然问他的问题。而后，他想到了陈歌瑶。
“你怕死吗？”顾熙盯着马路对面举行葬礼的那个礼堂，问薛有年。
薛有年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顾熙，似没想到顾熙会问这个问题，“罢了，死的话，反正一闭眼就完事了。非要说的话，我更怕老一点。”
“为什么？”
“怕衰老让感官逐渐丧失，身体机能慢慢退化。怕满脸皱纹，眼睛混浊。”薛有年盯着地面，“我有时候看到街上的一些老人，会担心自己以后也变成那样——皮肤干瘪，颤颤巍巍。衰老是件很不体面的事。”
“体面，”顾熙笑了一下，“死要面子。”
他抬头看着公交站站牌的顶端，过了一会，开口说，“感官丧失，机能退化，皱纹，眼睛混浊。你说的这些，都是人随着年龄增长必须要经历的过程，”顾熙侧头看着薛有年，“我们可以欣赏各种各样的生命，不管他处于什么样的年龄、状态。”
顾熙停了停，盯着薛有年的眼睛，“那没有什么不体面的，薛有年。因为不管处于生命的什么阶段和状态，我们都可以去发现生命的美，并爱上那样的自己。”
薛有年看着顾熙，没有说话。